一人读书死死板板没意思,几人读书,你一句我一句,东拉西扯的,反倒记住了。
里头那位见他确实学了些东西,再者,那凸肚子也平缓了些,这长进,一眼看得见,倒没人说他不该来了。
只是,他仍有烦恼。
“怎么了?”
“王爷考我学问,褚郝全答得上,有些我答不上来,老挨骂。”
春秧扭头找爹,喊:“爹,你帮帮他!”
粟骞在一旁摆棋谱,头也不抬说:“王爷亲自带着小郡王学的东西,他当然答得上。我告诉你个法子,你先用两回。”
“要怎么做?”
不单褚懂,其他孩子也围了上来,谁都怕被先生提问,都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好法子。
“王爷问你之前,你先问他。”
“啊?他是王爷,又是我祖父。”
“此问非彼问,你向王爷请教《尚书》里的句子,越难越好。”
乔夏听岔了,皱着鼻子说:“上树?这有什么难的。”
春秧捂着嘴乐,春生拍拍乔夏,提醒道:“是一本书,先生单教了方安的那本。”
粟骞放下棋子,扭头问他:“方安学得比你们快吗?”
鲁源点头道:“是的,他多学了好几本,先生夸他敏而好学,笃学不倦,还有很多好词。”
褚懂挤开他,扒着粟骞胳膊说:“粟先生,我问他,他会骂我蠢的。”
粟骞笑了一声,说:“不会,他也不会。这是他最不喜欢的书。”
春秧第一个笑出声,褚懂也懂了,打着哈哈说:“那我天天问。”
粟骞摇头,说:“第一回问这个,下一回,要问他会的。总之,你要主动问,别等他问起,这叫……”
“先声夺人?”
粟骞笑着说:“反客为主。他问你,你答不上,是你不学无术。你不懂,跑去请教,叫勤学好问。”
乔夏懂了,拍着桌子说:“还是什么都不会,但结果从挨训变成了夸赞,对不对?”
粟骞不答,重新拈子排兵布阵。
小孩们挤在一起,叽叽咕咕地商量着明日要问先生什么题,都想问点难的,可是问什么呢?那个《尚书》他们又没有。
“爹,能借你的书用一用吗?”
“请便。”
小孩们拖了凳子到书房去拿书,一人拿一本,仔仔细细地翻,一句一句地读,遇到不认识的字,就跑去请教粟先生,顺便问一问“这句难不难”。
粟骞一律答不难,他们就继续往后找。粟骞看着漏壶,到点了,开始答“有点难”。
小孩们拿了纸笔将难题抄好,又到他面前念了一遍,保证不会读错了,欢欢喜喜地期待着明日。
鲁源家去吃晚饭,褚懂留下吃完饭,再由下人们接回去。
粟骞察觉他们落下的多,在饭桌上也会随意讲解一些名句。他那“反客为主”的法子好使,先生和王爷都不骂人了。孩子们为了表现得像是个好?学的好学生,吃过午饭就挤在一块翻书,专挑字多、意思绕来绕去的句子抄下来,隔日再去问。
因为多了这一事,淘气得少了。李秀荣私底下夸粟先生果然是个好先生,粟先生又得意了一回。
天越来越热,满了七岁自觉是大人的乔夏开始学他爹那样走路。春生有时也学样,褚懂很嫌弃——他将来是要当王爷的,得学王爷走路。
为此,每逢旬假他就赖在福王身边不走,随身带着难题小抄,眼看他祖父要恼,立刻上去问一句。他一上进,福王倒不好说什么了。
苦夏本来就难熬,在粟家吃得少了些,又练了武,清减了不少。他有样学样也有些成效,福王见他并不是照着京里那个长,隐隐有了一丝自家的风仪,倒也生出了一点儿爷孙情。
世子妃看在眼里,十分清楚这是粟骞的功劳,因此府里一办宴,粟家女眷也得了一张贴。李秀荣慌得不得了,粟骞安抚道:“你放心,裴家嫂子和方家嫂子也会去,你和她们坐一块,这就行了。”
李秀荣自嘲道:“瞧我,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胡说,你是清流不愿赴浊名。这样的宴,最没意思,无非是你吹我捧,你争我抢,说是宴,饭也吃不好。”
这一脸嫌弃,把李秀荣逗笑了,也不慌了。
“怨不得每回要先塞两块点心再出门。行,那我吃饱了再去!”
“正是。”
这宴是为太后娘娘的圣寿而办。宫里办宫里的,这边也要遥敬一份孝心。
福王喜气洋洋地带人翻看宫里赏下来的东西,王妃憋憋屈屈坐在后院高位。王府后院她最大,可来的人,多半是围着那贱人说话,哼,一帮狗奴才!
春秧来过一回,自觉是熟客,要护好娘亲。粟骞早前托付了方皎,方太太热情地揽了这活,褚懂来找,李秀荣便安心打发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