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荣卸了心事,欢欢喜喜往家去,一面走一面安排:“椿哥儿,我们家办事糙,常劳动你替我们办事,一直没有登门道谢,实在失礼。今日凑巧,就在我们家吃个饭吧,虽说走了两个,还有乔夏春生呢,他们去喊方安和玄真了。粟先生不回来,你们小的坐一桌,自自在在的,好不好?”
春秧怕他不答应,轻摇着他撒娇:“师兄,师兄,在我家吃一回吧,可好玩了。我们比赛的,谁落在最后,谁收拾桌子。春生吃得快,不过今儿有鱼,他不大会吃鱼,我看师兄一定能拿第一。对了对了,有炸鸡子呢,方才那样的,还有很多。”
齐椿却不过,点头说:“好。婶子,打扰了。”
“哪的话,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要是有空,你常来,千万别客气。”
“好,谢谢。”
春秧比谁都高兴,一进屋,立马向已经围坐好的兄弟郑重其事地介绍了师兄。
大家都是认识的,但这一回,有些不一样——师兄下凡了,跟我们一块吃饭了!
乔夏和春生都挤着要往他身边坐,春秧笑眯眯地让开一个座,招呼春生坐过来。
粟骞回不来,李秀荣不想让孩子们不自在,走去跟高婆她们凑一桌,把大桌子留给孩子们。
人齐了就开饭,春秧大姐姐站起来,先给玄真夹了两块炖得烂烂的肉,又用大瓷勺帮他捞了野菜团子和鸽子蛋。
“玄真乖,你吃着药,炸鸡子和熟猪脍不能吃,等你好起来了,一回吃一大盆。”
唐玄真乖乖地扒一口饭,单纯地笑着。
春秧歪着脑袋看师兄,笑盈盈地说:“师兄,吃菜呀,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玄真还小,够不到。”
我不是等你帮我夹菜,是……不习惯这样的场景。
齐椿点头,夹了离他最近的干鱼,浅浅地尝了一口。乔夏立刻喊:“这是我们钓回来的,就在那个柳叶河,这鱼可香了。”
春生放下筷子,摇头说:“不对,是柳月河,月亮的月。”
乔夏胡乱解释:“河边有那么多的柳树,肯定会掉叶子,可不就是柳叶河。师兄,你说对不对?”
那一桌的几人也在低语,显然这一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齐椿就说:“原是柳叶河,前朝有个文人,乘船夜游,见天上星河满月,河中月影柳影,在涟漪中微微晃动,像是活了一般,因此题诗一首,这河就改了名。”
“什么诗?”
“山远拒随影,河近迎青粼。柳月本娴静,涟漪动其心?。”
春生没学过诗,愣愣地“啊”了一声。
春秧也不是很懂,她说:“从前叫柳叶,如今是柳月,所以乔夏和春生都是对的。”
“是的。”
“快点快点,方安和玄真要拿第一了!”
董方安坐得笔直,秀秀气气地吃饭,因为不说闲话,吃得不慢。玄真每日要灌苦药,家里饭菜寡淡,他喜欢这里的,因此大口大口往嘴里送。
齐椿慢条斯理地吃干鱼,春秧胃口小,落在玄真后面,拿了第二。她拿筷子扎进丸子里,扒着桌子往他碗里送。
“春秧,这个你自己吃了,给人搛菜要用新筷子。”
齐椿将丸子剔下来,笑着回应:“这就很好了,多谢妹妹。”
“这个也好吃的,方才忘了已经用过,师兄,下回我就记住了。”
“无妨。”
齐椿吃得慢,李秀荣悄悄打发松秋给他添来一海碗米饭。齐椿接过来,道了谢,继续不紧不慢地吃。
孩子们围着他,一面看一面赞叹。
“怪不得力气那样大,原来肚子这么大!”
“夹菜好稳呀!”
“对对对,我夹这鸽子蛋,老是掉,我娘还骂我呢。”
“师兄师兄,你学过筷子功吗?”
“还能吃一个吗?”春秧拿着筷子又要串丸子,这回用了干净筷子,还不忘先问再送。
齐椿哭笑不得,点头说:“好,有劳妹妹。”
乔夏有样学样,跳下地,小跑着拿来新筷子,非要亲自夹一个鸽子蛋给他不可。可惜鸽子蛋不给面子,一碰就跑,夹了半天也没成,只好换成炸鸡子块。
董方安斯斯文文地坐在他对面,默默地看着,等他吃完了,他才问:“哥哥,那诗是什么书上的?”
“一本杂书。”
“这诗可有名字?”
齐椿摇头,方安懂了,向李秀荣道了谢,安安静静地回家写字去了。
齐椿落在最后,按理该他收拾,不过师弟师妹们抢着帮他干,他只拿到了盛肉丸鸽蛋汤的大碗。
杂房角落里的思儿见了他,赶紧背过身,往柴堆后躲。
春秧拉着齐椿出来,等他蹲下来,再凑近了说悄悄话:“思儿小时候被老鼠咬了嘴,留了疤。师兄,你别笑话她,她会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