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从来无缘没份,练习签名已经是做过最大的努力。他歪歪扭扭地写出了一个“诚”字,呼地放下笔,拿出压在桌角一摞书里中间的那本,看着封面。
那是他偷偷换个笔名的新作,叫《三分半子午》。
……
故事的一开始是失去记忆的少年在废旧的遗迹醒来,他没有衣物,全身干净,浑身找不到任何获取信息的东西。
他在空旷的地方行走,发现这里只有他一个活物。虫子,小草,野兔,什么都没有,断壁残垣是唯一的妆点,空旷的世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
少年走啊走,走啊走,意外地发现胃开始疼。他或许是饿了,但饥饿没有办法缓解。他渴了,水也没有。
没有理会这些现象的他依旧走了很久,遇到了新的遗迹。每个都不同,每个也同样荒凉且没有活物。它们像是串在空间上的葡萄,让他从一个跳到另一个新的里面,不断重复,没有死,也没有疲惫,只是偶尔要睡觉,睡觉时就抱住自己蜷起来。
……
故事的最新发展是少年进入了新葡萄。他有点不知名的懈怠,没有先前坚持的无畏,也说不上看开,总之,他在书里写到:
“
无名看着指尖发呆。
他摸了一遍自己的手掌,抓握起遗迹里的石头。
他丢开了它,又踹出一脚。
石头咕噜噜滚,滚到头碰到残壁,又滚回来。
无名吃了它。”
……
故事结束在这句“吃了它”。行秋看着自己的笔迹,嘴巴咬上笔杆。他做这个动作时和故事主角的样子很像,本来每个作者和她/他的故事角色都有共性,或是投射,或是隐喻,或是希冀,名为“无名”的角色带着点行秋的迷茫,是只要将两人都见过的人,简单就能看出来的。
有点奇妙。
行秋想,了解我的不是我自己?
嗯……也不是父母和兄长,还有重云香菱。
——会是类似的人吗。
行秋再次研起墨,他试图修改这代表一个故事情节最高潮情绪最为丰满笔迹最为缭乱的句子。他改了一遍又一遍,从下午改到深夜,厚厚的纸变作扔到边上的废品,墨凭空下去一截,笔尖的毫毛刺起来,也没改出来。
“啊……”
明亮的光照进少年蜜糖色的眼睛,他苦恼地抓住头发,自言自语,“我为什么要因为一个读者的来信而纠结?我才是作者不是吗?”
随即他又说,“这已经是出版的版本,就算改了也只是原稿,没什么意义。”
“慢着慢着,之前没有卖出几本,可以回收然后重新刊发……”
“不对,怎么又搞回来了,这个不用管,该睡觉了……”
说着自己该睡觉的少年躺倒在椅子上,他手指百无聊赖地勾着笔,墨水没有溅到地上,却也在一张张纸上淋漓地撒。
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字,黑色的墨白色的纸,然后是放到左上角工整压好的那封信,红色的火漆。
“一把火点燃了灵魂。”
行秋说,“国外的剧本家常说创作有时候是疯狂的行径。”
他翘起脚,手里凭空画出一道水线,拉长,手指挑起,打结,“死胡同了。”
然后他自嘲,“枉为侠者,心不平气不静,被他人点出还屈就自傲的小颜面。”
“不堪……”
执笔。
——他要去找那个人。
……
第二天的行秋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领口是盘扣打的梅花,上身的衣服绣着飞云商会的纹路,手上挂着一串珠子,中间是他的小印。
形色疲惫的飞云商家大少爷明显忙了一晚,院子里见到自己可爱的弟弟不禁强打着精神问道,“小秋,你这是去做什么?家中有贵客?还是拜访长辈尊者?”
“见一句之师,”行秋说,对他大哥笑笑,“兄长还是先休息吧,我让阿信给你留了计划书,明天处理那些事也来得及。”
大少爷摸摸后脑勺,他对自家小弟郑重其事的态度很疑惑,询问父母,两人也不知情。
“许是……人有改变。”母亲说,“看起来神态很不一样。”
“我瞧他有点像成为古华派那位宗主口中的大师前,关在房间里研究秘籍的样子”,母亲神态忧愁,“唉,他是又准备振兴什么没落门派吗。”
父亲摇摇头,“孩子长大了,估计是自己的小秘密。”
怀揣小秘密的行秋来到月海亭,从他回来之时,那位遗迹里的少女的情报就被加紧催促起来:
到了今天早上,情报人已经确定她是天权大人新吸纳的人才,扺掌璃月一片与枫丹交界的敏感地带的主事人。
他当时就撞到枪口。
……什么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