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东边的天空升起了弯月,何少音独自一人走在去葛府的路上。
没有随行的人,也不备车轿,这是她经年的习惯。只有远离相熟之人,她才能全神贯注的衡量,插手这场风波,带给她的利弊得失。
“只是以金赎罪?”
当从葛世南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时,何少音觉得不可思议。这一路上她的种种盘算,都付之东流。
葛世南手忙脚乱的解释:“少音妹妹,你听我说。我知道后,也是一百个不甘心,一千个不愿意。太便宜周家那厮和郑家毒妇!只是话说回来,我家头前遭了难,父亲虽官复原职,可是官声大损。若不借此事笼络民心,只恐小人怀恨,泼脏水翻旧账。葛家经不起折腾了。”
少音再三拒绝了葛世南要送她回去的好意,趁他不备,提溜着襦裙从葛家后门溜走。等葛世南备好车轿去寻,哪里还能找着半个影儿。
月色皎洁,清冷的光辉洒在人际寥落的街市上。樊河穿城而过,河上飘着星星点点的渔船。船头昏黄的渔火,映在清澈的河面上,泛黄的光圈在一浪又一浪的水波里,环环晕开。
樊河、樊桥,她无数次经过的地方。
在河边踱了几回步,她迟迟不肯过桥,也不想回家。整个身子沉沉地靠在岸边的大柳树上,好叫自己松快些。
葛太守为了官声,明哲保身,无可指摘,只是……
她无奈的笑了笑,头一次羡慕起郑家母女的好命。以前遇到事,总有阿母出面,终于碰上一件阿母管不着的事,又偏偏遇上葛太守这档子事。
造化弄人,命运不公。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她合上眼眸,耳边似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睁眼去瞧,温热的手轻轻携了她的柔腕,大步向桥上走去。
皓月当空,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在银灰的月色里添了几分冷酷。
“陆戈,你干什么,放开我!”
她试图甩开他的手,可力量悬殊实在太大,她拗不过他。
“你要带我去哪儿?入夜私自持人,你这罪和周时弘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不说,我就报官了。”
话音未落,手腕处又添了几分力,被攥的更紧了。这下是一点也动弹不得了。
他没有看她,沉声道:“我就是官,你只管来报。”
忽想起那日刑场之上,她第一次见陆戈杀人,手段狠厉,令人心有余悸,她识趣的噤了声。
她倒腾着步子跟他上了岸边的一艘乌篷船。船舱里置了一张桌案,两碟小点,一瓮桃汤。有吃有喝,还挺周全。
他安置好她,留了句“坐稳了”,便独自立在船头撑篙划去。
少音揉了揉酸疼的手腕,“你会撑船?”
他沉默片刻,“第一次”
水面上透着清凉,汩汩的水流声在摇橹的拍打下,奏出动听的和鸣。
月色洒在陆戈身上,扯出长长的影子,投了半枚进船舱。
少音稍微勾勾脚,就能踩到,若是平日,她是有这无聊的兴致的,不过今日,她规矩的很。
船身慢慢靠了岸,少音探头看去,河面水波浩渺,岸畔一片空旷。
陆戈在岸边系好船,速速折返进了船舱。
猛地见他坐在自己对面,何少音心里有几分慌张。
自刑场风波后,她就没出过门,也没见过陆戈。不知怎么,她惴惴不安,总觉得躲着他比较好。
毕竟他是长公主的心上人。而不幸的是,她年幼时与长公主宿怨颇深。那时长姐还在,她经常出入皇宫,三天两头便和长公主掐架。
只可惜,幼时的胆魄早在孤寂的樊州城中被消磨殆尽了。
“为何想要郑娴性命?”
陆戈直奔主题,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压迫。
他说话坦率,何少音一时愣怔,转过脸随意说着,“没有,就是想让她吃点苦头。你找我就是问这个?唔……我家的事,不劳你费心。”
入夜,水面升起了寒凉,船舱里仍是闷热。陆戈松了松领口,似叹了口气。
“你可以找葛世南,也可以来找我。”
“你跟踪我?你不会在葛家安插了眼线吧。”
“我在樊州的地界上,这城里的事我得知道。”
何少音勉强一笑,“问谁都一样,我打听着就行了呗。那下次有什么事,我第一个找你。”
她忽闪着眼睛赔笑,说些软话缓和气氛,一会儿还指望他送自己回去呢。
这话让对面的人听了很是受用,他点头道:“明日公堂之上,葛太守会判赎刑。”
她已经知道了,但被他从容提起,心里有些不快,气赌赌的嗯了声。
“若金子凑齐,明日周时弘就可以出狱。到时候,郑娴继续做她的少夫人,郑夫人也就安乐无忧了。”
他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