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学就是大四上学期,这学期开学氛围就和以往有明显不同,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同学彼此见到只是点头微笑,就忙着去做自己的事。周末小舞会参加的人越来越少,不久就取消,每天放学后的观影活动,大四同学逐渐不再参与,他们要用课余时间排自己的毕业大戏。
当其他组同学都尽心竭力想把毕业大戏拍得尽善尽美时,第五组的同学却与其他组不同,对这事儿很不上心。
茹争流兴冲冲把剧本拿出来请大家看,愿意拿过去看一眼的都没几个人,大家意意思思,有个摄影系的女生说:“不是都说好了排《四世同堂》,怎么又变了?”
有个录音系的男生说:“没说要变啊,”又瞟了茹争流一眼,“不知道谁在自说自话,哼。”
人们嘴里发出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眼神儿躲着茹争流,说着说着瞟她一眼。
茹争流这时候才明白,上学期末没有人要看她的剧本,并不是因为大家忙着期末考试,而是人家根本不在乎。想想也是,自己一个突然从其他组调过来的,什么威信都没有,就想打乱人家原本的安排,换成谁谁都会有意见。
但是这件事极为重要,再难都要全力以赴。
于是她坐到自己导演班同学曲红香旁边,笑眯眯问她:“诶,咱们《四世同堂》排到哪儿了?”
曲红香和茹争流平时关系不错,此时此刻,见她来和自己套近乎,有些为难地看看其他小组成员,还是说:“其实也没……就是大家开了几次会,说什么的都有,意见总也不统一,后来就说,不如搞个成熟的本子,就《四世同堂》吧……后来就期末考试,也没顾上排……”
“那,咱们角色定了吗?”
曲红香看看其他人:“没呢。”
“那谁导哪一块儿分了吗?”
“也没呢……”
其实这就等于说根本就没开始,所以就算重新开始,也没有什么损失。
但问题也很明显:当初大家能随便挑了个成熟的本子,就是不想费太多时间和心力,想把这事给糊弄过去——第五组同学不像第一组同学那样有很强的企图心。在这种情况下,突然空降了一个特别积极的外人,还有明显想领导大家的意图,大家的排斥肯定很强。
茹争流决定再观察一番,看看他们怎么进行《四世同堂》,这个事情既然要做,那肯定会有一个或者几个主导的人,一般来说应该是导演班的同学,看看他们如何进行再另作打算。
然而干坐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出来说接下来要怎么办?二十多个人干坐在那里,有的窃窃私语,有的低着头看自己的书,有人掏出本子来写作业,竟没有一个人说一句和毕业作品有关的事,仿佛在上自习。
茹争流终于忍不住,又问曲红香:“那怎么不见大家排戏呢?”
曲红香尴尬地说:“这个事儿,原本是咱们班张军生张罗……”
她话没说完,茹争流已经明白了。张军生是他们当地电影制片厂送过来委培的,已经结婚生子,是班里的老大哥,人家自己本来就有工作,来上学就是为了进修镀金拿个文凭。这次开学,他根本就没有出现,听说他们制片厂给学校打了报告请假,说是张军生同志有要紧的工作正在做,等那边忙完了再来上课。
茹争流一挑眉:“张军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现在开学都半个月了,人家有的组都开始实拍了,咱们哪里拖得起?”
曲红香叹气:“可说呢,”回头偷偷看了眼,悄悄说,“张军生在这边还能压一压,毕竟年龄大、资格老,现在他不在,谁还能管得住谁呀?我现在就指望好歹把片儿给拍完了,起码拿个及格能毕业吧。”
晚上,茹争流躺在床上想了半天,觉得要对付这帮混子,还是得扛个大旗。
于是,第二天,她拿着写好的剧本,先请欧阳老师过目。
欧阳老师看完之后,像个小孩子一样先提出许多问题:现在南边已经这样了?摆地摊儿是这样呀,带风扇的帽子是什么样?这个风扇要怎么装才能不把头发搅进去?……
茹争流一一回答之后,欧阳老师笑说:“这个剧本里的很多东西我都没有接触过,也就是说题材新颖,这一点很吸引人,故事结构和人物写得也不错。但有一点你要考虑,假如真的要拍的话,这个本子的场景很多,需要的演员也很多,我们学校的场地和人手都有限。另外因为题材很新,剧本里的许多东西同学们都没见过,想在有限的时间里把它表现出来难度相当大。单纯从文本上考虑,我认为这个剧本是相当优秀的,但我们是导演,我们还要考虑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和条件下把它实现,这一点你是怎么考虑的?”
对此茹争流早有准备,她把画好的分镜手稿拿出来给欧阳老师看,并提出借鉴戏曲的方式,以写意的手法表现乘坐交通工具、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和时间地推移;一些难以实现的外景也可以借鉴这种方法,直接用大幅手绘布景来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