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韫玉不喜人多，难先什么都依着她。所以两人结婚那日桃树为宾，瑞雪为客。身穿凤冠霞披的石韫玉手捧了一个饱满圆润的柿子向着难先走来。
难先踉踉跄跄地过去接她，离有两步远的时候石韫玉的身体突然一歪，难先大惊失色地冲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作她的依靠。
他的手心被人轻轻挠了一下。
红盖头下石韫玉低低笑了一声，用灿若星辉的剪水眸偷瞄他。
难先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她的当，却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这个时候了还跟我开玩笑。”
难先本想严厉些，可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说话的语气实在太温柔半分警示的效果也没有达到。
“我看你紧张得连路都走不明白了，才跟你开玩笑的。”
见难先这么紧张，石韫玉觉得逗他好玩，本想再说些话来逗逗他却在见到他紧张得上牙碰下牙后又不忍心了。
也不知道没有一名宾客，面对着些雪啊树啊有什么好忐忑。
总算仪式顺利结束了，难先避着石韫玉长吐出一口气预备牵着她的手回房间。
“等等。”石韫玉扯住他的手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红盖头，“你先把盖头给我揭开啊。”
难先：“可盖头要在喝交杯酒的时候揭开啊。”
“我今天打扮得这么好看，你难道不想多看几眼吗？”石韫玉嘟囔着不满，扯着难先的手晃：“有这个我都看不清路了。”
哪怕石韫玉现在让难先变出夏日的莲子，难先也会心甘情愿地去寻来讨她一笑，何况只是揭开盖头这件小事呢。
难先双手揪起红盖头两角慢慢揭开。
正首是一顶点翠衔水滴珠帘凤钗，翅尾的凤羽栩栩如生似乎下一刻就要从发髻上飞起来。两侧各有一对凤首流苏发簪，和正首发簪是一套的样式，行动间顾盼生辉自在风流。
绛唇红颊，眉目含羞，难先盖头掀了一半就看呆了。
石韫玉用袖子掩面笑了难先一下，食指相扣在难先的额头上点了一下，戏谑道：
“呆子，你是第一次见我吗？”
“不是，不是……”
难先讲不出话，又偷偷看了几眼后就微偏过头——他怕石韫玉笑他。他也纳闷了，自己紧张得牙齿都在打架，怎么石韫玉还老神定定有空来调笑自己。
难先又羞又恼，脸被石韫玉用双手捧住的时候还在发烫。
她用双手将难先的脸移向自己。
“为什么不看我，我喜欢你看我。”石韫玉的笑颜让世间美景在难先这里失了颜色，“我打扮这么久就是让你看的。”
说话间，石韫玉身上的木香一直往难先的鼻子里飘，低眼时又能看见她唇上的口脂亮色。
难先的眼神一直游离不敢对上石韫玉的眼，偏偏脸颊被她的双手捧住移不开。难先觉得石韫玉手中的那颗柿子都要被他的脸烫熟了。
石韫玉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全心全意地注视着他。
感受到她无声的鼓励，难先努力了许久终于能对上她的眼。
石韫玉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她牵着难先的手走到屋檐下的台阶上面坐着：“我不想回到四周围得严严实实的地方，我们在这里坐会儿吧……你看，外面飘雪了。”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静静地落下，地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难先将石韫玉的双手握在怀里给她取暖，待到暖和了一点后，石韫玉将手抽了出来，举起手中的柿子笑意盈盈：
“我们吃柿子啊。”
柿子甜腻，怕柿子汁水弄脏石韫玉的手，难先便想接过柿子剥开，却被石韫玉挡了回去，她要自己剥。
边剥柿子边讲起了她以前的事情，难先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所以听得格外认真。
她说。
以前听说有座仙山里面有位神通广大的神仙，石韫玉一时仰慕便想去寻仙。
世间寻仙者众多，独她有一分好运气寻到真仙山了。可她的运气实在不多稍微用了一点就用光了。那座仙山终年风雪，她进了仙山后被困了整整三个年头一无所获。
讲到这里石韫玉很高兴：“你知道我怎么知道年月的吗？仙山的树砍了隔日就又活了，每隔一段时间我就砍同一棵树数有几个年轮，到最后一减才知道我待了几年。怎么样我聪明吧？”
难先的眼中唯有心疼：“那后来呢？”
后来？
后来她发现仙山早被魔物占了，她杀光了所有魔物才发现整座山就她一个人——她发现，这世上没有从天而降的仙人；
她发现，自己不是待了三年而是三百年。
更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已经比整座山的魔物都要强，所有厮杀中只有她活下来了。当初觉得刺骨难熬的冰雪也觉得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