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先在弱冠之年的时候,获得了他启蒙之时便梦寐以求的自由。石韫玉用路边带着露水和清香的花草给他编了一个花冠。难先戴在了头上,牵着石韫玉的手在乡间路上小跑。像是一只刚刚冲破牢笼的金丝雀。
“现在是冬天啊居然也有鲜花盛开,看来老天也在为我高兴。”
缩着身体抱着走失鸭子的农妇在经过两人的时候快步离开,许是把这两人当成了疯子。
难先的话又多又密,连脚上粘上的泥土都能引起他的兴趣。石韫玉总是用笑容回应他,直到难先的兴趣被路边倒着的一位老人吸引过去,她才能将咧起的嘴角收起——她感觉自己的脸像干涸的土地一样裂开,上嘴唇粘在牙齿上,用舌头舔两下才解救了它。
鼻青脸肿的老人侧缩在田埂上,脊背像一把被拉到极致几近断裂的弓背。身上抓了一层裹着泥巴的干草取暖。他的一只眼睛肿的像颗李子,干涸的血迹从鼻孔一直蔓延到嘴巴变成了一道疤痕趴在脸上。
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老人又缩了缩身体似乎是不想被发现,但当他发现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反而像个将军一样呵斥怒骂。
难先没听过这么难听的话,厌恶地皱眉。
所幸他今天的心情很好,所以他只停了一步就又走近了:“老人家,你躺在这里不觉得冷吗?怎么不回家?”
老人说一句话里面夹杂了好几个脏词,听话的人还得将脏词处理掉后才能连接起老人的话。
老人在骂他的儿媳不给他饭吃,他的儿子嫌弃他老了把他打了一顿后扔到了路边。
难先用可怜的目光注视着老人,摸了摸腰间的钱袋扔了一块金子给老人。老人扑过去压住金子躲着用黄牙咬了一下。
是真金子。
他眼神呆滞地看向难先。
难先:“你拿去买碗饭吃吧。”
等难先把金子扔出去后,石韫玉才开口:“老人家,你的儿子住在哪里,我们去给你讨公道?”
“你们......不用,不能打我儿子......我跟你们拼命......”
老人从地上抓起一把泥砸向两人。
难先叹了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悲之处”后,和石韫玉离开了。他头也没回地离开了,所以没有和石韫玉一样注意到老人看着两人背影时的眼神——饿狗看见路边肥肉的眼神。
难先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带了很多金银珠宝。他以前过腻了住雕梁画栋吃山珍海味的日子,所以在一个镇子里买了一套景色雅致的宅院。
院里种了一棵桃花树。
难先看着现在还只是枝丫的桃花树对石韫玉说:“没想到升斗小民也爱桃花。国师,等桃花开的时候,我给你酿桃花酒喝。”
石韫玉笑了一下,走到桃花树干上用手指点了点,桃树便生叶开花。
难先忙着惊叹冬日桃花的神迹。
石韫玉看着天真的难先,低声说道:“我的太子殿下,他们种桃树可不是为了看花,而是为了吃到结的桃子。”
等到难先看向她的时候,石韫玉浅笑着走过去:“殿下......”
难先握住石韫玉的手:“我已经不是殿下了,从此叫我难先就好了。国师的姓名还不曾告诉我......”
石韫玉看向难先的手,白皙修长,怕是指若削葱的贵妇人也要眼热。石韫玉将另一只手搭上难先的手,握住:“叫我阿玉。”
石韫玉对难先说,她从此以后就没有神力了。
“这是一种默契的约定。上天赐予神迹给凡人是为了造福众生,我跟了难先舍弃了莲衣教的身份,上天就会收回他的恩赐。”
“你为我竟然牺牲如此之大。”难先揽着石韫玉的肩,两人并肩而立面向桃花树,“阿玉,你的最后一次神迹是为了我们而施展。”
石韫玉但笑不语。
难先逍遥了几日后,在一日清晨背着闲置了许久的弓箭上山了。石韫玉为他整理衣衫的时候,说着要跟他一起去的话。
“外面风雪冷,等我给你打只兔子回来陪你玩。”
难先从宫里带出来的金银还有很多,自然不必靠打猎为生,这不过是难先的兴致乐趣罢了。
难先离开后,石韫玉变作一个货郎的模样从迷路的老人身旁走过,果不其然被他抓住询问。
“看见一个傻乎乎的有钱人没有。”
石韫玉装作忙着赶路的样子,给他指了难先的方向后就离开了。
老人看着难先的方向搓了搓手,转身跑到了屋檐下跟一个背着猎弓的懒散年轻人说话。年轻人的眼睛亮了亮,寻着难先离开的方向跟上去。
变回自己模样的石韫玉只看了一眼离开的年轻人便不再理会,而是跟上了那名老人,有点好奇他会去什么地方。
老人融入了人群,看见货摊时总是忍不住上前拨拉两下,点评几句“这货是次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