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抹眼泪。
“敬武又去街上找他了。”腊梅无奈地告诉她姐。
说话间,方红梅见父亲走进家门。父女俩简单地寒暄,话题又转到了敬文身上。方父坚定不移地认为,敬文阴沟里翻船,是因为交友不慎,与几个“狐朋狗友”搅在一起,后来又谈恋爱,害在了那个“小妖精”手里。他愤愤不平地发过牢骚,就坐在堂屋的板凳上唉声叹气。抽烟时目光呆滞,似乎在沉思的样子。
见方母眼睛红肿,眼角挂有泪珠,方父没好气地吼道:“哭什么哭?有么事值得哭的?那些死了儿子的,还不是照样在过!只当没有生那个狗日的。”
骂声刚落,趿着拖鞋、只穿一件短裤、身上黑不溜秋的敬武出现在家门口。
“找到了没?”腊梅马上问。
“找到了。在后面,马上就回。”敬武一边回答,一边拿起脸盆,到厨房打冷水洗脸。
没一会儿,敬文就黑丧着脸回来了。
看见大姐,他只瞟了一眼,没打招呼,径直走进厨房,盛了一碗米饭,拿起筷子,坐在八仙桌前自顾自地吃起来。吃饭,夹菜,喝汤,他都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示威一般。吃饱喝足之后,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支叨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燃。他眼望着神台上方的□□,吞云吐雾。
屋里的气氛异常沉闷,让人感到压抑。
“你怎么只考了那么一点儿分呢?”方红梅忍无可忍,用责备的口吻问了一句。
敬文狠狠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回答:“胜败乃兵家常事!谁能保证百战百胜?”
“可是,你输不起啊!家里这么穷,你不知道爸妈供你读书有多难。你稍稍用一点儿功,说不定就能够考上大学的啊。”
“稍稍用一点儿功?说得多么轻巧!那你怎么只考了个中师?你怎么没有考上大学?”敬文强词夺理。
方红梅无言以对,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
腊梅嘀咕道:“你要是不谈恋爱,肯定不会考得这么差。”
敬文马上转移攻击目标:“你凭什么说我?你有什么资格教导我?大姐瞎猫子碰到个死老鼠,读了两年师范,还能够说我两句。你考了几次,连个中专都没有考上,有什么资格教训人!谈恋爱跟高考有什么关系?你没谈恋爱,我看你明天考上清华北大的!”
腊梅被揶揄得直抹眼泪。
方父实在看不过去,对敬文横眉怒目:“怎么?你没有考取还有理?别人就说不得你几句?”
“就是说不得!考取没考取,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干你们屁事?”敬文狂妄地叫嚷。
“你自己的事情?你吃的喝的穿的哪儿来的?不干我们的事,那你为什么要我们负担?为什么隔三差五回来要钱?”
“好!从今往后我不要你管。我和你决裂!断绝父子关系!”敬文从板凳上站起身,把还没有抽完的烟屁股狠狠摔在地上,气呼呼地扬长而去。
见此情景,方红梅心里万分难受。她既同情父母,也觉得外强中干的大弟可怜。高考分数出来后,敬文的女朋友就提出了分手。
高考落选与失恋的双重打击,他承受得了么?
接下来的几天,方红梅一直食欲不振、疲乏嗜睡。联想起自己两个多月没来月经,她估计是被岳小晶说中了,又怀了孕。
这天下午,她在挑水浇菜地的时候,突然感到心慌气闷。从村里公用水井到她家自留地,也就几百米的距离,五六十斤重的一担水,怎么跑了两三趟就吃不消了呢?这种情况以往是没有过的。她更加坚信自己有了,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别人怀孕要当母亲时,都是欣喜若狂,而她却恰恰相反,觉得这个胎儿来得不是时候。工资每个月都不够用,又欠着那么多账债,再多一张嘴,他们哪里养得活?还有,小孩生下来谁来照顾?双方的父母都没有指望。她和加根又要上班,还要奔文凭,哪里有时间和精力抚养小孩呀?
接着挑水!水桶再打满些,步子再拿快些。如果真的怀了孕,就把那小东西压下来。未成型的孩子啊!你不要怨我心狠,只怪你来得不是时候。这样想着,方红梅就拼起命来挑水。
衣服被汗水浸透了,肩膀被扁担硌破了,她全然不顾。来来回回地跑了五趟,一口气挑了五担水,她突然感觉头晕目眩,差点儿栽倒。勉强支撑着身体回到家里,放下水桶和扁担,就倒在竹床上,浑身上下虚汗直淌。
方母凑过来,见红梅脸色发乌,嘴唇发白,吓得手足无措。她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拿毛巾帮她擦汗,不停地问:“怎么回事?刚才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成了这样?是不是心里不舒服?想不想喝水?”
方红梅无力地躺在竹床上,懒得回答,一心指望肚子里的小孩能够掉下来。
尔后几天,她完全不想吃东西。即使是以前喜欢吃的饭菜,也都不香了,没有一点儿食欲。担心家人看出破绽,她强迫自己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