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次端起饭碗,扒两口就不得不放下。放下又端起,端起又放下,反反复复四五次,中途甚至还要小睡一会儿,才能勉强进食。
肚子隐隐作痛地闹腾了几天,又安然无恙了。看来,这小东西硬是不愿意离开,赖在她身上了。
怎么办?干脆去方湾卫生院做掉。那里的医生和护士都熟悉,别人会为她保密的,可她又觉得那样做对不起王加根。这孩子是我的,也是他的。没有征得他同意,我怎么能够擅作主张呢?他要是知道了,还不把我杀了!加根是那样喜欢孩子,不只一次要我为他生娃。算了吧!就让这小东西留下,来到这个世界上,和我们一起尝尝贫寒和穷苦是什么滋味。
“加根,你怎么还不来接我?我想回家。我要和你一起保护我们的孩子。”
说来也巧,就在方红梅内心深情呼唤的第二天,王加根就来了。
或许,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听方红梅讲了可能怀孕的情况,王加根马上提出去医院检查。
当天下午,他们就乘车回了花园镇。从火车站回牌坊中学的路上,途经花园区卫生院。
进医院大门的时候,方红梅却显得有点儿犹豫。她知道,花园区卫生院没有高端医疗设备,孕检全靠妇产科医生的双手和眼睛。想到医生在体内乱摸,她就心有余悸。这些人根本不管孕妇难受不难受,痛苦不痛苦,全是铁石心肠。
“算了吧!她们顶多只能判断我怀孕没有。做不了B超,不可能看到胎位是否正常。”方红梅想打退堂鼓。
王加根却固执己见,推着老婆进了妇产科。
检查的结果与方红梅推测的情况一样。医生证实她有了,但胎位是否正常说不清楚,说是要等到怀孕三个月之后做B超才知道。
走出花园卫生院,两人茫然不知所措。
听妇产科医生罗啰嗦嗦地讲了许多怀孕期间应该注意的事项,他们脑子里仍然一片空白。二十岁出头,他们完全没有做父母的心理准备。对于怀小孩、生小孩一无所知,什么都不懂啊!
“还是去买几本书吧!”无助的王加根想到向书本求助。
他觉得,书本上写的或许更科学、更靠谱。既然能够写成书出版,肯定都是专家意见,比乡镇卫生院医生的信口开河更令人信服。
方红梅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同意。
两人返回花园火车站。走过铁路旁的小巷子,翻过横跨铁道的人行天桥,来到花园镇热闹的大街上。
方红梅感觉双腿如灌了铅一样,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到了站前广场,她实在走不动了,就在路边卖凉粉的小摊上坐下来。
“你去书店吧!”她有气无力地说,“我就在这儿等你。”
王加根把提包放在老婆脚跟前,满怀忧虑地看了她一眼,独自一人走向新华书店。
方红梅坐在凉粉摊儿的小桌前,不停地喘粗气。来来往往的汽车散发出浓重的汽油味儿,熏得她难受,胃里翻江倒海,感觉实在撑不住,就趴在桌子上,头枕着双臂打盹儿。时不时又睁开眼睛,看王加回来没有。左等右等,都不见王加根的人影儿。
新华书店那么近,买几本书怎么要这么长时间?
正纳闷儿,她突然头晕目眩,胃里有股热乎乎的东西直往上涌。她赶紧站起身,跑到街道旁边儿的僻静处,扶着电线杆子,“哇”地一声呕吐起来。腹部一阵接一阵的收缩,抽搐,食物不停地往外喷。胃很快就排空了,最后吐出来的,全是绿色的苦水。
她面色惨白,样子特别吓人。
过往行人有的驻足观望,有的边走边回过头来盯着她看,但没有人上前询问,或者向她提供帮助。
呕吐过后,方红梅满眼是泪,口里又苦又涩。她向卖凉粉的大妈要了一杯凉水噘口,重新坐到小凳子上。
又等了十来分钟,方加根才一手拿着书、一手拎着块猪肉,微笑着走了过来。
他说,买完书后,去十字街菜市场割了点儿肉。家里只有几样蔬菜,一点儿荤腥都没有。
方红梅一肚子怨气,本想对王加根发泄,但看到他满脸笑容,又于心不忍。没办法,伸手不打笑脸人。
接过王加根买的《青年夫妇卫生指南》《妇女卫生问答》《优生咨询》《母子保健手册》四本书,她又有点儿不高兴。这些书大同小异,内容肯定有重复。买一本看看就行了,就没有必要买那么多,浪费钱!可已经买了,又不能退。她只能无可奈何地生闷气。男人办事,总是不能够让人省心。回牌坊中学还有四五里路,想起来就让人犯愁。要是有辆自行车就好了。
“你先走吧!回家之后,再骑车来接我。”方红梅有气无力地说,“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王加根答应着,拎起地上的提包就走。他大步流星,时不时还小跑一段儿,一心想着快点儿回家拿自行车,返回来接老婆。
方红梅目送王加根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