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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不可耐地问:“苏庭长怎么说?”
汤正源阴沉着脸,没有马上回答。他脱下雪花呢大衣,挂到衣架上,然后在沙发上坐下,这才告诉白素珍:“苏庭长说,我们孝天人,不可能把王厚义一家人赶出家门,让他们在露天里过日子。”
“这是什么狗屁理论!”白素珍非常生气,冒出一句脏话。
汤正源从茶几上的香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拿打火机点燃,一边抽,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法律既要维护公平正义,也要维护社会稳定。”
他劝白素珍大度一点儿,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老是纠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纠缠现实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人不能老是活在过去的阴影里,要向前看。不要死抠书本上的条条框框,要理论联系实际。莫总是沉溺于美好的幻想之中,没事找事地给法院添麻烦。否则,只能自讨苦吃。
“法律不允许抹牌赌博,但现实生活中打麻将、斗地主的随处可见;法律不允许拉关系走后门,但如今不拉关系不走后门,有些事情根本就办不成!听我一声劝,素珍姐。你现在条件那么好,生活又不是不可过,能马虎的,就马虎一点儿。”汤正源继续侃侃而谈。
白素珍觉得汤正源说这些话,完全不像法律工作者,浪费了一个律师指标。
她反问道:“我生活条件好就能容许王厚义犯罪么?就该放弃本应属于我的正当权益么?这是你的观点,还是苏庭长的意思?”
汤正源答非所问:“苏庭长觉得,你就像个三岁的小孩,幼稚、无知、愚蠢、可笑。特别是你说在王李村,抱着养母的遗像进门,还在遗像两旁写什么宪法显灵、善恶应报。这简直不像正常人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个精神病!”
白素珍感觉受了极大的侮辱,粗鲁地把苏庭长臭骂了一通。
汤正源没心没肺地笑了,开始陈述法院审理案子的内幕。
他说,眼下法制并不健全,权大于法在所难免。所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打官司有时像赌博一样,有理不一定能赢,没理也未必会输。司法机关说的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但地方保护主义还是不同程度地存在。
“我的意见,您还是就此止步。回保定快快乐乐地过春节,不要再折腾了。”
白素珍原本希望汤正源提供支持和帮助,没想到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泼冷水,因此非常失望。她内心里不赞成汤正源的观点,也不认同汤正源讲的那些狗屁理论。求人不如求己!她下定决心把这场官司打下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告别汤正源及其家人,白素珍回到小旅馆,重新写起诉状。
她严格按照苏庭长的要求,刑事民事分开写,起草了两份状子:一份状告王厚义虐待老人致死,一份状告王厚义侵占公民房产。
两份诉状花了一晚上和第二天上午半天。
草稿完成后,又遇到难肠事。她的字写得太差了,见不得观众,也不好认。这样的诉状交到法院,别人肯定不会受理。
之前的起诉书,都是她打草稿,老马帮忙抄写的。老马写得非常认真,正楷,一丝不苟,如同临摹字帖。现在老马离得那么远,帮不上忙。怎么办呢?找打字社打印出来?那得花不少钱,还要耗费好长时间。白素珍既不愿意花钱,也怕耽搁得太久,就想找个人帮助抄一遍。找谁呢?孝天城的朋友中,哪个的字写得比较好?她肯定不愿意去找汤正源。想起这个人,她就生气。什么干弟弟?什么狗屁律师?纯粹是一个披着法律外衣的混混儿!
除了汤正源,还有谁能帮上忙呢?她把所有在孝天城的朋友盘点了一遍。电影院放映员小夏,汽车站售票员小陈,餐馆服务员小沈……但这几个人写的字,似乎都不怎么好,拿不上桌面。思来想去,她觉得最佳方案还是去牌坊中学,让她儿子加根帮忙抄写。
白素珍走出小旅店,穿过一条巷子,来到孝天商场门前,准备乘公交车去孝天火车站。
正在她等公交车的时候,一辆装垃圾的板车停在了附近的一个垃圾桶旁边。外衣上套着“孝天环卫”红马甲的女工搬起垃圾桶,把垃圾倒进四周都有档板的垃圾车。
白素珍发现那环卫女工有点儿眼熟,长得特别像李艳红。
“艳红!”她试探地喊了一声。
环卫女工回过头来,面朝向她这边儿。
“真是你啊,艳红!”白素珍喜出望外。
环卫女工也认出了白素珍,赶紧跑过来,拉着她的手,激动得满脸通红,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两人站在路边儿,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邂逅,不敢相信对方就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回王李村我就去过你家了,见门上一把锁。邻居说,你早就不在王李村住了,跟着青松去了杨岗中学。今天怎么会在这里?”白素珍疑惑不解地问。
艳红回答说,她是在杨岗中学住过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