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此类推,所有患病的人都有生命终结的那一天,都没有医治的必要。那么,还要医院和医生干什么?
据科学研究考证,一个自寻短见的人,在将死而未死的时候,往往会幡然醒悟,求生的愿望特别强烈。我们可以大胆的推测,白氏从喝农药被人发现时起,就不愿意撒手人寰了。因为她还等着加根给她买小剪刀,还等着孙儿娶孙媳妇,等着看重孙子呢!她怎么舍得离开这个世界呢?但是,没有人给老人家这个机会。
想起这一点,王加根就怒火满腔。可害死奶奶的人又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不知道该如何弄。
唉,更重要的是,他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处理这件事情啊!
转眼就到了国庆节。
放假期间,肖木匠带着徒弟如约来到牌坊中学。花了两天功夫,把王加根家的木料铸成了半寸厚的木板。
肖木匠说,杉木比较潮湿,暂时不能用来打家具。因为湿木材打的家具会变形,必须等木板晾干。他还经验十足地叮嘱,木板只能阴干,不能在阳光下暴晒。
阴干意味着只能放在室内。
王加根和方红梅的宿舍都是三米见方的房间,面积十平米左右,高度只有两米多,而那些木板却有五六米长,无论是横着还是竖着,抑或是立着或者躺着,都放不下这东西。
能够容纳这些木板的,只有教室或者办公室。放在教室里面肯定不行,影响学生上课不说,还有可能被学生弄得面目全非。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放在办公室。
征得学校领导的同意,他们把木板平放在办公室地面上。为节省空间,将木板一块一块地摞起来。木板与木板之间,用竹筷子和木片隔开,露出缝隙通风,以便干得快一些。
同事们说,这些木板风干至少需要两个月。干了才能够定型,定型了打出的家具才不会变形。
这不碍事。他们没打算马上打家具,因为还得花时间攒钱。再说,眼下在校园里也找不到适合打家具的场地。
他们的宿舍那么窄,屁大一块地方,根本就铺排不开。只能等学校放寒假之后,腾出一间教室供木匠们使用。
家具的事情只能暂时做到这一步。
另一个必须解决的难题,就是婚房。
王加根和方红梅的宿舍被办公室隔开,东一间,西一间,这样扯着不方便。他们希望把两个人的宿舍调到一起,或者安排一间较大的宿舍,这样便于摆放家具,有个家的样子。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丁胜安和邹贵州满口答应。只是时间上要稍晚一点儿,等到这学期结束,再帮他们调剂。
当然,王加根面临的愁肠事,远不止这些。
请木匠打家具得花钱。家具打成之后,油漆也得花钱。还有结婚所需的床上用品没有买,新衣裳没有添置。酒席多少得办几桌,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钱从哪儿来?买过杉木之后,他一贫如洗,身无分文,买菜都是方红梅出钱。
二十岁的他愁得白头发都长出来了。
眼见王加根这么熬煎,方红梅也很心疼,可爱莫能助。她不敢撺掇加根去向他父母要钱。如果她提出那样的建议,加根肯定会如点着的爆竹,噼里啪啦地炸个不停。
她太了解王加根了。
“要是春节来不及,就把婚期往后推,改到明年五一。”方红梅只能这样劝慰,“反正证已经领了,又住在一起,结婚不结婚没多大区别,也就是举行个仪式而已。”
王加根也有过这想法,可心里惦记着另外一件事:“你不是说这个月好事没有来,可能又出事了吗?”
方红梅懊恼地低下头,有点儿沮丧。
“没来月经不一定就是怀孕,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她侥幸地回答,“我还是抽空儿去医院检查一下。”
就在他们谈婚论嫁的时候,方红梅收到了湖北大学邮来的《录取通知书》——她考上了中文系本科函授班。
看过《录取通知书》,她激动得满脸通红,浑身颤抖,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儿。太不容易了!孝天市报考这期函授班的有好几百人,最终录取了三十九名。这三十九名幸运儿中,只有四个是女生。
“不惜一切代价拼五年,我一定要拿到本科文凭!”方红梅斩钉截铁地说,“结婚的事暂时放一放。要是真的出了事,我就去医院。”
王加根无言以对。
他能说什么呢?前段忙忙碌碌的日子,他们总是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扯皮,家长里短地辩论,婆婆妈妈地争吵,与那些市侩而又庸俗的小市民没什么两样。他既感到厌倦,又非常担忧,害怕他们过早“蜕变”,成为平庸之辈中的一员。毕竟他们才二十出头,风华正茂。现在方红梅考上本科函授班,就有了明确的奋斗目标,最起码近五年不会无所事事。这多么好啊,他应该支持。
因为对月经的事情不放心,他陪方红梅去医院检查。
结果显示:他们又造出了一个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