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干。无论是在大街小巷兜售,还是在火车上贩运,总是提心吊胆,做贼一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保持高度的警惕性。看到或者听说市场管理人员来了,就如同受惊的兔子,时刻准备抱头鼠窜。也有多次被抓了现行,东西被没收,处以罚款,甚至人被关押,受了些皮肉之苦。改革开放之后,对这种买卖管得松了一些。二瘌痢认为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南来北往的频率明显提高,贩运东西的品种和数量也不断增多。他这次来找王加根,主要是想借做生意的本钱,顺便推销他的“广州货”和“香港货”。
王加根一贫如洗,自然没有钱借给他。
二瘌痢有些失望,但并不气馁。他把自己带来的帆布提包的拉链拉开,从里面拿出花花绿绿的折叠伞、布料和衣服,丢在王加根的床上,任他挑选。
“这种天蓝色的涤纶布特别好,特厚涤纶,是从香港进口的,十一块钱一公尺。”他向王加根重点推荐。
东西都是些好东西,问题是王加根没有钱。
“暂时不付钱也可以。”二瘌痢非常大度地说,“东西先给你留下,你下个月发了工资再给我。”
王加根月工资三十二元,交纳十五元的互助金,就剩十七块钱。一个月的生活费、往返于花园与方湾之间的路费、人来客往的招待费和不可预见的零花钱,都指望着这十七块钱。
他哪儿还敢买什么东西呢?
没钱借给别人,又不买别人的东西,王加根觉得面子上实在过意不去。他只得把住在学校里的青年教师都喊过来,希望这些同事们能够照顾一下二瘌痢的生意。
遗憾的是,只有宋双清买了一把折叠伞。
王加根把二瘌痢带到县砖瓦厂食堂吃晚餐。运气还不错,食堂卖的热菜是土豆炒肉片。他买了三份,装在一个大碗里,又到小卖部买了皮蛋、咸鸭蛋、油炸花生米和兰花豆,打了半斤散白酒。
两人边吃、边喝、边聊。
二瘌痢叹息王加根生活清苦,并且说,没有想到他考上了学,也只混得这个样儿。人活一生,就是个碰运气的玩头。安分守己地呆在家里受穷受苦,不如出去冒险。运气好的话,就能发个横财。运气不好被逮住了,至多拘留几天,罚几个钱,也算不了什么。
王加根被二瘌痢的高谈阔论惊得目瞪口呆。
二瘌痢说,中央刚刚召开了会议,提出要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力争到本世纪末,使全国工农业的年总产值翻两番,人民的物质文化生活达到小康水平。报纸上也发了文章,允许从事长途贩运。像他这种全国各地到处跑、低进高出做买卖的,不再定性为投机倒把,是促进商品流通的合法行为。
“花园镇那些租门面卖鞋、卖衣服的,还有十字街那些摆地摊卖书、卖皮带和小玩意儿的,工商人员根本就不管。生意做得好的还得表扬呢!国家现在提倡繁荣经济。”二瘌痢越说越兴奋,已经有点儿炫耀的意味,“他们的好多货都是我从广州弄回的。我看你挺喜欢看书,以后要什么书就给我讲。我从广州给你带回来,保证比新华书店便宜一半儿!”
二瘌痢的这次造访,让王加根的心情好些天都难以平静。
他和二瘌痢年龄相仿,人生规划却完全不一样。孰对孰错,谁是谁非?将来,谁又会拥有更成功的人生呢?
参加工作这几个月来,王加根感觉如同坐过山车一样。有时激情高涨、热血沸腾,有时又郁郁寡欢、悲观失望。一起工作和生活的“十大金刚”,他的思想起伏和情绪变化很大,表现明显与众不同。
争取到与民办教师同住一间宿舍之后,“十大金刚”中的好几个人都开始了独占房间行动。他们把自己的弟妹或者侄子外甥等亲戚带到身边读书,睡在另一张为民办教师准备的单人床上。这些从农村考出来的娃娃,家境都不是很好。父母含辛茹苦地把他们抚养成人,供他们读书考学,参加工作之后,自然到了他们回报家庭、承担责任、为老人减轻负担的时候。家人、亲戚和他们本人都觉得,小孩子由自家人教育放心些,多少还能得到一些特权和关照。
涂勇带的是他哥嫂的儿子——也就是他侄儿。
他专门买了一个煤油炉,添置了锅碗瓢盆等炊具,率先在宿舍里开火。每天早上和中午,他把大米洗干净,装在铝盒子里,送到学校食堂蒸成饭,菜则自己在家里炒。
学校食堂为教师和学生蒸饭是免费的。教师们在食堂就餐,则按就餐的次数交钱和粮票。无论是荤菜还是素菜,每餐的价格都一样。涂勇精于算计,特别爱占小便宜。逢到食堂供应鱼肉这些荤菜时,哪怕他已经在家里炒了菜,也要去学校食堂打一份。学校食堂的饭菜是按计划供应的,前一天报了多少人,第二天就准备几个人的饭菜。涂勇事前没报餐,看到好菜又强行来打,搞得炊事员没得吃的。炊事员老实巴交,又不敢说什么,总是窝着一肚子火。
还有一件事涂勇做得也不像话,那就是每个月交团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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