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了一眼女孩，又在她将目光移来前别开——那她也一定会赢。
可当着当事人的面，少年到底是没好意思将这更加直白的话说出口，只是局促地道：“我相信她。”
相信……
信任吗？
这样的回答是钟离没有想到的。
他将她二人的缘往深处想了，却没料到还是浅了。
原来已经不是相遇之缘了，变成了更深一层的纠缠之缘了呢！
看着钟离面上带出一点意外，荧的心情十分好。
旅行者表示满意的行为十分幼稚，殷勤地将她刚刚剥好的莲子分了半数放在精致的玉盘中推给了少年，还睁着滚圆的灿灿金眸示意他快吃。
少年微微垂着眼帘却也没拒绝她的示好，将那一叠莲子拢在了自己的面前。
钟离看着她二人的互动，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忧是过于注重繁文缛节了。他动作优雅地给她们斟了茶，省略了多余的修饰，直接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荧用指尖虚虚点着袅袅白烟，滚水冲出的热气对于她现下发冷的身体适宜的很，只是对于钟离问题，她在钟离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疑惑地望过来之后才配合道：
“你不是想知道么。”
钟离没反应过来，“呃？”
荧将一枚莲子塞到口中，“钟离，在契约未结束之前，我不会拒绝你的请求。”
钟离沉默，好半晌，问道：“文字游戏？”
不会拒绝也不代表就是答应。
况且，那个契约——无条件的信任与帮助…吗？
钟离不信自己如果做出了与旅者意愿相悖的决策之后还能得到她的无条件相帮，但他同样也相信如果自己真的与旅者意见相悖，他们之间应该还能留下那么一点信任与默契，从而达到一个双方默认的结果，就像这次一样。
但这显然不算稳定，完全是基于双方人品与能对上的脑回路达成的结局，兴许还有那么一点旧日的情分。所以，并不能算是一个稳定合作的前提，一旦哪个思路没跟上，于双方都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可钟离又不能说荧是违背了契约，因为这是他们之间的心领神会。
温迪传来的讯息足以让钟离了解荧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也基于此做出了最能让荧配合的选择，仅此而已。
荧忘了取出莲心，被苦的龇牙咧嘴，炸开的清凉叫她没忍住用舌尖顶了顶口腔，钟离如此坦诚她也没有迂回的打算，道：“跟您来这个没意思。”
钟离看着荧，她脸颊上鼓出的弧度中和了她身上在那一瞬间展现的锋利。
确实没意思，毕竟在他们定下那个契约的时候，她的态度就很鲜明。
可——
“这样的你,又能走多远呢？”
那个酒鬼诗人的来信还是写的浅了，至少那个家伙绝对没提女孩疯起来是能玩命的。甚至，钟离怀疑荧是有一定自毁倾向。
荧没有说话，安静地端起白烟微薄的茶水抿着，冲淡了口中残余的苦涩。
钟离忽地惊觉，现在的荧是不能摄入吃食的！
……为什么他会忘记这点，还真的依了她之所言泡起了茶来？
魈看着女孩小口小口地啜茶，呼出的气流将薄烟彻底吹入了寒凉的夜色之中，他捻了枚碟中莲子放在口中。
——果真是清苦。
少年无言地剥出了他那一盘莲子的心。
钟离倒了那壶刚泡了两道的茶水，并着红泥炉上煨着添茶的露水一起。他重新洗了杯子，架上一壶白水。
“不回答？是我的问题偏颇了吗？还是，我该问这样的你，又想走多远呢？”
“先生这话说的，就像是看见了我的结局一样。”荧对钟离的问题没有任何表示，由着他撤去了自己面前的茶碗。
钟离看着魈给她换去了取出莲心的莲子，“难道不是你自己给自己定好了结局吗？”
注定消亡的结局……
荧对着魈的方向扣了两下桌面，方继续道：“不，这只是选择罢了。”
钟离呼吸蓦然重了几分，他恍然想起了那个金色的少年，道：“你还真是他的妹妹啊！”
荧的眸光有一瞬间的闪烁，“看来他也说过这样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