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全身血液冲向头顶,严凝感觉全身皮肤被炙烤地发疼,舔了下尴尬的嘴唇,哀怨地看着面前的羹汤,美食在前自己却失了胃口,着实令人难过。
“说不出口吗?”那倒人胃口的恶魔还在耳边喃喃低语,严凝的尴尬渐渐转化为仇怨的怒气。
扭曲着面庞,严凝的食指紧抠身下的圆凳,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从凳身上掐出印来,带动着单薄的肩膀骨骼嶙峋地支起来。
下巴正垫在她锁骨上的云天晓,登时一怔,随之戏谑地挑眉,懒洋洋地抬起头,慢条斯理地说:“这么抗拒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他随即收回了在严凝身上蜿蜒探索的双臂,严凝感觉束缚自己的热度,骤然散去。
这样干脆放弃的云天晓,反而更让严凝恐惧,心里紧张地像是有千百只蚂蚁在爬。一股寒意涌上她的脊背,她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他是这么容易搪塞过去的吗?严凝越发不安,云天晓兵不血刃地轻松解决过的那些性命,她是见过的,他心细如发,自己这些小伎俩绝无可能瞒过他。
从前到现在,云天晓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看起来越不经意,越可能是精心算计过的。何况他主动靠近撩拨严凝,那一次没从严凝身上捞取好处?
让他吃了顶大的闷亏,居然没被吊起来拷问,至少也该关起来不给吃喝,让严凝把银子吐出来才是。只是毛手毛脚地亲她,是对她这副身板有需求?
严凝迅速否定了这个念头,以云天晓的才情和‘姿色’,他什么样的女人找不来?换作遍地男人的镇北关,严凝还会动心思。
走在青阳城的四街八巷,打眼望去,高门淑女,小家碧玉,大袖下露出纤细的手腕,悬着两只碧玉叮当镯子,更显腕子白皙,伴随着窈窕的身段,叮咚脆响。
对比起来,常年劳作的严凝,骨节粗的就像个男人。
她越想越怕,无数种恐怖的念头在她心头缠绕。苍白脸面的云天晓,配上那双似眯非眯的丹凤眼,在严凝眼中逐渐幻化成一条吐着信子的冷血毒蛇。
令人窒息的寂静仿佛冻结了空气的流动。
得赶紧想个办法,严凝焦灼地想。奈何云天晓始终不发一言,他现在一定是在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自己,就像巨人看着一窝蚂蚁。
她不敢回头,怕对上那双凄厉的眼睛,自己更说不出话来。绞着手指,指甲几乎在手背上抠出血来,疼痛暂时让严凝清醒了些。
“民女岂敢直呼王爷的名讳,”咬着下唇,堪堪止住打颤的牙齿,严凝尽量平静地说,“这不合礼法。”
云天晓大步流星走到严凝对面,袍角被甩出凌冽的弧度,常年低垂的丹凤眼,此刻睁大,莹莹发光的瞳仁,像白水银里养着的两丸黑水银。
其中仿佛射出精光,如正午的日光般炙热浓烈,令严凝难以逼视,不由得闪开视线。“看着我,凝,不要躲。”声线强势,与温润的外表极不相称。
“你是我的王妃,”骨节分明的长指挑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她失却血色的唇上摩擦,强硬地命令,“说,我的名字。”
“现在还不是,”唇色愈发惨白的严凝,犹做困兽之斗,嗫嚅着说,“没有祭拜过祖宗,也没有跟天地祷祝过。”
禁锢她下巴的手指移开了。
炙热的目光瞬间森寒彻骨,冷雪翻飞,腥甜的血涌进眼球上的血管中,双目逐渐变得赤红。红口白牙,咧开一个凌厉的笑,嘶哑着嗓子低吼道:“好,很好。”
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
严凝呆呆地望向他离去的方向,直到空洞的门口吹进一股凉风,让她打了个寒战,这才惊觉刚才吓出的冷汗,已经将中衣浸透,紧贴在身上。
转身看着桌上的食物,严凝掂起筷子,在碗沿垛了垛,抿唇伸到鲫鱼堆里拨弄了一下,还是没有胃口,长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撂下了筷子。
双手交叠在身前,噘嘴生了会儿闷气。
她真的很舍不得好吃的。
双脚甫一踏出门外,云天晓即将冲出腔子的熊熊怒火,瞬间消没去大半。
脚步远离严凝,心里越发平静,原本狰狞的五官回复到惯用的模样。低垂的双眸染上寒霜,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端庄的像个菩萨。
及至穿过垂花门,立在游廊中,泠然接受阮唐行礼时。
已是月白中衣外照着缂丝墨绿攒银锦袍,剑眉斜飞,皓白的面庞如玉山照人。丰神隽爽,萧疏轩举的形容,与方才过激的模样,判若两人。
“速去城里寻一个裁缝过来,”幽深的双眸闪过不易察觉的寒光,眼前浮现出严凝那身明晃晃的夜行衣裳,和她蹩脚的搪塞,不觉嗤笑出声。
唇边轻笑不改,眼帘骤撩,抬首眸色波澜深隐,沉静吩咐道:“待她到倒座量体,你带两个人,把正堂里外翻找仔细,有寻着她捎带进来的逃遁用的玩意,要即刻送到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