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同春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大概是由于自己这几日休息得足,又不必提心吊胆,癸水来得顺当,因此都没怎么折磨人。
心知各中缘由不能为外人道,她遂道:“还要多亏陛下体恤,派了李侍卫等人护送微臣,这一路上省了微臣不少麻烦事。”
不过,晏同春这些话倒也不完全是假,是真心实意存了些感激的。
李达行伍出身,从前在外行军惯了的,护送她从京城到莱州这点路程全然不在话下,打尖住店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比她这个自从进了越王府便从未远行过的人强出了不知多少去。
卫绍昀黑眸中流露出些微笑意,虽然对于晏同春的道谢十分受用,但口中仍是道:“那原就是他们的本分。”
“不过,既然晏卿都这么说了,朕便赏他们每人一个月的月俸吧。”
晏同春连忙躬身:“微臣代李侍卫他们谢过陛下。”
她原先还还担心卫绍昀点了李达等人护送自己回乡会让几人心中有微词,但却没想到卫绍昀这回这么好说话,轻轻松松就赏了人,这样李达他们也不算是白走一趟了。
坦白说,卫绍昀是个恩威并重、不吝厚赏的的好君主,但同样地,他对手下的人要求也高,因此想要得到他的嘉奖并非一件易事。
眼看气氛正好,卫绍昀有心将人留下来多说几句话,但却不经意瞥见了晏同春衣襟处的一道浅褶。
他顿一了顿,又将原本的打算收了回来。
“连日奔波,晏卿也累了。”目光凝视着阶下的清瘦身影,帝王似有些恋恋不舍,“明后两日不必当值,朕准你两日假。”
晏同春回宫的时候穿的是自己的便服,但为了面圣,又回去换了一身葵花胸背团领衫,依稀可见行色匆匆,穿戴都不如往日妥帖。
闻言,晏同春的眼眸悄悄亮了亮,领旨的声音中有隐隐的轻快:“谢陛下。”
“陛下为国事操劳了一日,也该早些歇息,眼下时辰已不早,微臣就不多打扰了。”
她躬身行礼的姿势虽然是一贯的不紧不慢,令人赏心悦目,但告退的脚步却极为利落,并不像是有什么未尽之言的样子。
卫绍昀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有些失望,时不时隐晦瞥向晏同春身后的视线落在宽大御案一侧的游记上。
顺着帝王的视线,高进禄半抬眼皮来掠了那本书一眼。
游记的蓝色封皮尚还崭新,看起来并未被人翻阅太久,只是右下的书角处微微鼓起,原是夹在其中的几页突兀地翘了角。
生怕底下那群皮猴手上没轻没重,皇上的常用的东西都是他亲自整理的,自然知道卫绍昀看的是什么。
有关莱州风物土产的那几篇,都快被陛下翻得卷了边了。
高进禄在心中叹息了一口气,这小晏公公,怎么到了关键的时候便不灵光了。
目送晏同春的背影出了门,卫绍昀又开始后知后觉地后悔起来。
自己本就好些日子没见晏同春了,好不容易盼到人回来,却又给他批了假,岂不是还要再等两日才能见到?
倒不如不批假,而是找借口将他传唤到养心殿中,随便给他派遣个什么打发时间的清闲活儿。卫绍昀虽然心中遗憾,但君王一言九鼎,自然不能为这点小事出尔反尔。
高进禄拿不准皇帝的心思,不知道卫绍昀为什么看起来更加怏怏不乐了。
他转了转眼珠,仿佛闲谈一般随口提起道:“说起来也稀奇,奴才刚刚出门去接小晏公公的时候,远远看见李侍卫的怀里抱了个物件。用纱棚罩着,宝贝得很,像是从莱州带回来的。”
他是从小就伺候卫绍昀的第一批人,只要不随意干政,关于逸闻趣事什么的还是很敢在御前说的。
“神神秘秘。”卫绍昀摇摇头,将游记往案角的一摞书上一搭,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朕乏了,安置吧。”
帝王从语气到动作都透露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但刚转过身去背对着高进禄,唇角便浮起一丝按捺不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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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养心殿,晏同春又从李达那里取回自己的行囊,才踏着月色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一进到了小院,她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便匆匆去了内室。
似晏同春这般有品级的宦官,住处都十分宽敞。进门后穿过天井,对面是一外一里两间房,里间不仅床榻桌椅齐全,中间靠左处还竖了道山水落地屏风当隔断,辟出一小块空间以供更衣沐浴之用。
伴随着几声衣料摩擦的声音,一条乌角带被搭在了屏风上,紧接着是朱红的外衫和白色的中衣。
几件衣裳的位置搭得极为巧妙,竟是将屏风后的人的上身完全挡住了,从外侧瞧去,只能看见半透的屏风上映出的纤长双腿与伶仃足踝。
晏同春谨慎地拉了拉屏风上的衣裳,确定它们能将自己整个背部遮住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在屏风后的圆凳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