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春(1 / 2)

杨芸儿是一种先天性的心脉虚弱的病症,这种病费钱,得娇养着,什么都不能做。弄玉拿了笛子出来,吹笛子给小孩子听,杨芸儿也聪慧,一个下午的功夫,她已经能吹出声音来了。

那头抚琴说:“你喜欢孩子,自己生一个好了,要是找个好男人,生他一窝。”

杨芸儿一双眼睛大大的,说话声音糯软,“玉姑姑喜欢什么样的小孩子?”

弄玉摸摸孩子的头,“芸儿睡吧,玩了几个时辰,该睡觉了。”

抚琴道:“睡睡睡,天天吃吃睡睡,我小时候可没这么爱睡。这么爱睡,长大了就......”

弄玉将抚琴拉出去,“胡说八道甚么,一个孩子,你都嫌弃碍眼?”

抚琴睃弄玉,“萧弄玉,你有病吧?我说什么了,你嚷嚷什么?你在讨好谁啊,别说这孩子只是借住几天,保不齐哪天姑娘不高兴了,就撵她走了。你嚷嚷什么?你以为姑娘看上那个姓杨的了?放屁!我就告诉你,姑娘她谁也不喜欢,你讨好他们,不如动脑子想想怎么把姑娘给哄开心了。”

“苏抚琴,瞧你那小人样儿,爱谁谁,你想什么呢?我喜欢孩子,什么男人又女人,什么杨展又姑娘?姑娘要知道你动歪心思,马上把你给卖了!”

抚琴是个官家姑娘,她爹过去是个知府,后头卷入一起贪墨案,全家遭牵连,她父亲案发之后就在书房自尽了。留下的孤儿寡母,纷纷落了籍。抚琴做了个贵人的家妓,后头那老头死了,家里当家的夫人又把她卖出来,这位江姑娘从牙婆子那里买了她。

“苏姑姑,玉姑姑,你们,你们别吵架。”杨芸儿瑟瑟缩缩靠在门口,她小腿还没门槛子高,抚琴瞪了弄玉一眼,“哼!”

弄玉将杨芸儿抱起来,“走,玉姑姑教你认字去。”

抚琴在墙壁边上靠着,这是个非常不雅的姿势,老话讲,这就叫倚门卖笑。抚琴仰着头,将快要落下的眼泪逼回去,她其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琴棋书三样都是她父亲教过的,唯独画画一项是她伺候过的那个老头子教的。

那老头子年纪大了,夜里也动不了甚么真刀真枪,就是爱搂着她说点子情话,有时候还有点窝心的情话。不过抚琴觉得那都是放屁,一树梨花压海棠,一个快进棺材的老头子和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能有甚么情话可说,隔着这么多的年岁,又有甚么情话是真正贴心的。

抚琴倚在墙角,外头一个老妪在门口看了又看,门口没有医馆的标识旗帜,她又情急,正巧江氏女出来,同抚琴说:“我那里有支笛子,你去教杨芸儿吹。”

“不去,弄玉不是会吗,我不教。”

“哧哧,这是吃醋了?”江氏女拍抚琴的肩,“你会弹琴,她不会,你去教弹琴。”

老妪在外头听着,又是弹琴又是吹箫,这是个甚么地方,莫不是个青楼楚馆吧。正巧杨芸儿冒出头来,“苏姑姑,听说你会弹琴,芸儿想学。”

老妪吸一口凉气,她怒火攻心,难怪杨展闷在心里不肯说孩子的去处,原来是将孩子送到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来了。

“啪!”老妪将江氏女往院中白墙上一推,“脏女人,别碰我的孩子!”

江氏女靠着墙,弄玉都愣了,抚琴先反应过来,她护食一般,将老妪和杨芸儿往外头推,“走,给我走,你们都给我走!”

“请问江姑娘在吗?”

外头有人敲门,抚琴抬头,瞧见一人白衣乌发,他站在门外,待那人眉眼缓缓抬起来,抚琴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就那霎时,心都停了。

沈鸩九说:“姑娘好,在下是锦衣卫南镇抚司沈鸩九,请问哪位是江姑娘?”

夏侯明戳一下沈鸩九,“沈儿,这哪里是医馆啊,一水的漂亮姑娘,这是?”

弄玉扶着江氏女,“姑娘,南镇抚司的沈大人来了。”

夏侯明与沈鸩九对视一眼,“哟!这是怎么了,里头很热闹啊。”

江氏女拧身进了内室,弄玉道:“沈大人里面请。”

沈鸩九迈步进去,夏侯明跟着,弄玉伸手拦住,“姑娘只和沈大人说话。”

夏侯明瘪嘴,“规矩真多啊......”沈鸩九道:“等我。”

厢房里很暖和,地龙从外间一直铺到内间,沈鸩九踏进这屋子的时候,便觉得此地无形中显富贵,不论别的,只说这里头的铺设,厅里挂着《桃花杨柳图》和《香阜寺菩提树图》,这两幅画虽谈不上价值连城,但也所费不菲了。

进了内室之后,脚下便是鲜艳厚重的波斯地毯,一脚踩上去,有踏步云端的感觉。江姑娘的房门开着,沈鸩九进了门,弄玉便将门关上了,“外头风大,沈大人当心着凉。”

抚琴端了一壶茶过来,弄玉拦住她,“不用了,先放着吧。”

江姑娘是个女子,还是年轻女子,或许更进一步说,她是个美人。沈鸩九站着,拿起桌上茶壶就往江氏女的腿上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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