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接管兵权,总会到军营里的,她就是这几天加的,平日里我只看她在侧宫里舞剑喝茶来着,也不见得她癖好这样来的。”魏清尺道。
“谢谢幼姝,我其实正想着找尸体验验呢,侧宫是吧,回头哥给你看什么是梁上君子。”魏方圆饶有兴趣地合眸。
“你觉得我告诉你是为了这个?”魏清尺道。
“不是。”魏方圆道。
“那你?”魏清尺道。
“有些事总是要知道的好,比如,你今天不开心,是不是?”魏方圆靠近了,弯了弯腰,视线和魏清尺齐平。
“那有些事就是不知道的好。”魏清尺撇过头。
“又被姓花的罚了?还是凫水练不好?还是打不过你哥我?”魏方圆似是没看道魏清尺撇过的头,询问道。
“都不是,别猜了,我先回宫,你也,看到你这样花折明指不定乐得很呢。”魏清尺回过头,凝神看向魏方圆。
刚才一直在思考事情,再加上云遮住了月光,没怎么到注意魏清尺的神情,魏方圆一怔。
鼻子透着红,八成是擤过了,不然说话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鼻音,眼睛也透着红,掩饰工作挺好,反正月光照着,魏方圆硬是没看到泪痕。
“真不想和哥哥说说?”魏方圆道。
“没什么大事。”魏清尺又把头撇过去,这次撇的角度更大了。
“和我还客气什么。”魏方圆走近。
“都说了没…”
魏清尺停下了话语,因为魏方圆轻轻的把她环进怀里了。
“真是,指不定刚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呢。”魏方圆将手掌覆到她头上。
很快,魏方圆感受到衣领处湿了,面积还挺大,他叹口气,
“幼姝可以和我说啊,怎么这么养不熟,连分享都不愿意分享。”
良久,他觉得那片潮湿越来越大,怀中的人已经抑制不住了,开始哽咽,魏方圆闭目,手上动作没停,什么都没说,他觉得魏清尺后面头发好像乱了,于是拢了拢,没曾想哭得更凶了。
其实魏清尺很少哭,从魏方圆第一次见到她,就不怎么见她哭,比如如果说是他小时候,要是摔跤了肯定会大哭,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去找宋源,可魏清尺不一样。
她摔倒了从来不哭,裙子磨破了淌血都不哭,会小心地处理伤口,小时候的魏方圆还处于宋源的保护中,问过魏清尺为什么不哭,他都拿好帕子准备擦泪了。
然后她说:“我自己跌的,哭什么。”
魏方圆就怔住了,看着魏清尺,她很小一个,小小的,弱弱的,揪着衣裙,一双清水似的眸子投来的视线,总让他觉得是冷的,容不下什么东西。
如果要哭,那要追溯到魏方圆八岁,宋源死的当年。
密闭的内室,燃烧的炭火,昏睡的二人,如果魏方圆嫌闷,开了一条窗户缝,可能就和宋源一样,死在梦里。
可仅仅是窗户缝,也没多大用处,但魏清尺来了,她想找这个比她妈妈要好的哥哥说话,然后就看见昏睡的二人。
宋源当时已经没了呼吸,魏方圆还有,还在弱声地喊着救命。
所以五岁的魏清尺拼命喊人,可怎么也喊不到,偌大一个飞柳宫找不到除他们三个以外的任何人。
然后她把魏方圆背起来了,压得她喘不过气,室内的空气她一闻就感觉要昏过去,魏清尺喊他就喊个没停。
“哥哥,哥哥,哥哥,醒一醒。”
诸如此类,那应该是魏清尺有记忆以来哭得最厉害的一次。
就这样把魏方圆背了出来,其实她试过把宋源也背出来,做不到,纵使她天赋异禀也做不到,然后她人生第一次,主动去找了花折明,且也是第一次,她在花折明脸看见如此生动的神色,惊愕,不敢相信,疯狂,以及不可言语的悲伤。
再后来的一次流泪,就是魏规去守关,生死未卜,日日夜夜都不敢想象魏规到底如何,八百里加急会不会传来她的死讯,尤其是北朝与风超关系紧张的时候。
在知道魏规一人抵死百人时,魏方圆清清楚楚地看见,魏清尺瞬间滑下的泪水,几乎是潜意识的,又或者说,是山崩海倾的悲伤。
如今,也就是现在,魏清尺又流泪了,因为什么呢,肯定是什么大事吧,为什么不说呢,应该是什么触及她自尊的事,或者是怕伤害到我。
魏方圆如是想着,而怀中人也停止了哭泣,转而沉默。
“哎呀,不想说就不说,幼姝不哭好看多了。”魏方圆掐过衣袖给魏清尺擦拭眼角。
随后人就挣开了。
“你早点睡,我也早点睡,今晚你没见我,我也没见你,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做。”然后飞一般地走了。
留下魏方圆在原地,他有些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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