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将西沉,残阳如血,打在魏方圆的青绿衣衫上,在军营里显得有些没由来的鬼魅,如他所想,军营里的感觉真是不太对。
如果说士气低迷是因为魏规的离去,那这几日营中多流感和杂症,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这里都是什么人,上过战场戍过边,身体素质拿出来哪个不是一顶一,即使是过去有流感时,营中最多是千之有一染,哪像现在,总是给魏方圆一种,什么东西没了的感觉。
魏方圆下令报上军营现况,皱着眉头将卷宗看个遍,手不受控制,一下一下地揉着额头,时不时叹出口浅浅的气,似是放松,又似是遇难境。
头疼,气短,剧烈运动后,心肺像是漏了气一样,他熟悉,失踪的两年,他从千霞间回来的时候,也是这种症状,也是一样,没有病因,无药可治。
魏方圆撂笔,双手从面颊上重重抹过,他不是不知道怎么处理,相反,他很清楚怎么处理,可他在千霞间染上的毒,怎会和军营里的一样,虽说边关巡查有时会到千霞间,可这里是都城,而且总不至于巡查掉到千霞间里吧,且在他从那里出来后,千霞间的崖壁,就如久经日晒的纸页,尽然剥落,下面是穿间而过的猼江,遂着坍塌,水位直线上升,竟分了一支新的泾流,当年风朝和北朝,还争过这条新泾流的所属,结果是一半一半。
所以按照事实来说,要染上这样的症状,要去千霞间那个两国关系紧张的地方,还要掉下去,且要是在五年前,因为现如今千霞间已经消失了,还要活着回来,活着回来,没有那个人,不可能活着回来的。
魏方圆揉开紧皱的眉心,魏规在之前的信中说这情况已有三年,但她不敢贸然确定,毕竟是些直觉的东西,也没提过具体的症状,所以他也就没往那方面像,可眼下看,这怎么看怎么像。
于是出了军营,稠黑的天穹上已缀满星辰,今日是十五,月亮明澈地圆着,银色的光一丝一缕飘落在青绿的衣衫上,显得魏方圆是从生的竹柏,成妖了。
路过大营门,有一处的地砖新些,不似旁边的老砖,风朝的禁军营建成约有二百余年,其间从未换过地砖,相传是从北方的极寒之地供上来的,经久不毁,色如黑绸,如今已经找不到一样的地砖了,且北朝近年的贡品也越来越敷衍,所以这里,应该就是当年埋葬国师阿芜的地方。
魏方圆特意踏过,很明显地与其他地方的声响不同,阿芜的尸体早在几年前被魏规移走了,不顾所有人反对,甚至因为这个去守关。
“没有什么错是要偿还百世的,要知道此非彼时彼刻,亦非彼人。”
魏规说这话的时候魏方圆听着,有时在回想的时候,他总会觉得他阿姊不像是会说这话的人,可又是会做这种事的主,两个结合,有携来陌生的熟悉感。
原本只是无意地一想,甚至不想自己走要找宫人抬轿了,魏方圆却没由来地觉得,这事会不会和阿芜的尸体有关,因为时间对得上,也只有在身心俱疲又偶尔的宁静一下,才能想到这些,不然谁会这么觉得。
他记得阿芜的尸体的安葬是花折明安排的,当时魏度知道了还没少发火,花折明只是淡然道
“大公主说的,我名义上的母亲,总得满足点她的要求吧。”
结果魏度更气了,但也就扣了半年的银两,魏方圆知道,那对于花折明而言,什么都不算,甚至连零头都没有。
魏方圆这么想着,但脑子已经有些跟不上了,困乏,他一天下来就没歇,白天接管兵权,虽说之前说跟着魏规了解许多,但了解归了解,自己接管又是一回事,白天高强度运作后就睡了一柱香,又来了军营看实际情况。
现在只觉得自己眼皮沉得要长到地上,受不了要叫轿子。
“哥。”
魏方圆眼睛一亮,转身。
魏清尺一袭藕色的短袄,双髻上今天没带金钗,估计是偷偷溜出来的,额上红莲在月光下暗沉着,应该没涂胭脂,没听见丁泠当啷的声响,所以璎珞也没带。
云片遮住月色,看不清神色。
‘她心情不好。’魏方圆在心里立了一个论点。
“花折明最近挺关切你的。”魏清尺道。
“她哪天不关心我?”魏方圆道。
“你要是想查阿芜,小心点。”魏清尺道。
“不至于消息这么快吧?我心里刚开始嘀咕呢。”魏方圆目光流转,“幼姝是不是知道什么。”
“什。”魏清尺推后一步,目移。
“那就是知道了。”魏方圆道,“今天来找我为这事?”
“…是”魏清尺道,随后呼出口长气,“还是不能瞒你。”
“她这几天不知为何,突然在安葬尸体的地方加了守卫,太明显了,不然我都发现不了那埋了阿芜。”
“哪里?”魏方圆问
“她侧宫。”魏清尺答。
“真是好情趣。”魏方圆一双桃花眼淡淡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