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田老夫人明白,戚无良不会放过他们的!说来也可笑,大梁第一奸相、第一贪官,拒收了田氏一族私下奉上的全部金银,一心一意地要为那些已经在田间地底烂透的白骨讨一个公道。
这公道可是她凉州城上下的命,焉能让她如意?
“天地不仁,奸臣当道,我等百姓被逼至此,已无路可走,反了!”
田老夫人拄着拐杖,威严地从雨地里站了起来,中气十足的声音穿透雨幕,扩散向四面八方。
下一刻,所有田氏族人都站了起来,齐声暴喊道:“反了!反了!”
眼瞅着百姓暴动、群情激愤,守在驿馆门口的御林军看着乌泱泱、一眼望不到的人群,顿时慌了。
“天地不仁?”楼上的戚无良看着这一幕,不由笑了,“还挺会找由头的,仁与仁不过是人强加给天的,古往今来真正不仁的从来都只有人自己罢了。”
徐可风看着这一幕却分外头疼,“发信号,把隐在暗处的结海楼暗卫都叫过来,先护送你离开凉州城。”
戚无良一口否决,“不行,梁惠帝派了八百影卫暗中监视,我让结海楼的暗卫们都散开了。”
徐可风震惊,一副“你说什么”的表情,“是梁惠帝发现了什么?”
戚无良:“以前我不确定他发现了什么,不过这次离京赈灾、影卫监视,我已经可以肯定梁惠帝知道我是谁。”
徐可风心里一咯噔,脑海中只浮现两个大字——“完了”,又怒又急道:“那你现在还在做什么?救他的百姓,赈他的疆土!走走走,你必须马上走,离开大梁,回北燕去……”
他一把拽起戚无良的手腕,如烈火烧心般拉着人就莽撞地往外冲。
戚无良任由徐可风拽着,亦步亦趋地陪他往外走,神情却冷静到可怕,死死盯着徐可风的背影,“徐叔,你在怕什么?”
徐可风心里乱糟糟的,压根没注意到戚无良语气的不对劲,他怕什么?
他怕太多了!怕戚无良在大梁出事,怕谢恒对她不利,更怕她被仇恨蒙蔽双眼,一着不慎就落入敌人的陷阱,当然他最怕的还是梁惠帝……那人的心思……
令他都觉得阴暗可怖。
“徐叔,你们是不是都知道司徒温玉觊觎我母亲?是不是都知道那个疯子动了我父母的坟墓?如果不是我察觉不对劲,派人去查,你们是不是永远不会告诉我,如今的浮屠山上只有一座空坟!墓中的陪葬品、我们父母的骨灰都消失不见,父亲为母亲画的画像居然出现在大梁皇宫里!!”
戚无良红着眼睛,嘶吼道。
司徒温玉,梁惠帝的本名。
徐可风脚步一顿,身子发僵。
他……他们都对不起大将军,让大将军死后都要遇见这种乌糟事。
“哥哥知不知道?”戚无良哑声问道。
徐可风松开了她,闭上眼一叹,“你觉得他若是知道,如今还会有心思待在南楚吗?”
“那便不用告诉哥哥了,我会把爹娘带回北燕。”
说完,戚无良步伐坚定地越过徐可风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徐可风问道。
“落尘山谷,徐叔待在驿馆便好,我出去将人都引到城外,尤其是田老夫人,她应该亲眼看看她的千金梦碎。”
戚无良早就料到会有如今的局面,所以提前让杨丰年将十几批良驹牵进了驿馆大堂,驿馆留守的御林军不多,大部分都去了城外落尘山谷协助炸山,除了留下保护徐可风的御林军,杨丰年等人皆上了马。
不待外面的乱民冲进来,右相扬鞭策马最先踏碎驿馆大门冲了出去,直奔田老夫人而去,伴随着田老夫人的惊呼声,一把将人挟持上马。
十几匹骏马突然从驿馆冲出,气势如虹,人皆怕死,就算是□□的百姓也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而田老夫人一被戚无良抓走,田氏族人立马就乱了,皆惊喊“族长”追着戚无良等人而去,驿馆顿时空了下来。
徐可风站在三楼窗边看着长街雨幕中戚无良远去的背影,心间隐隐一丝不安——
这雨夜的天太暗了,乌黑的云层中还酝酿着暴雷,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刮过,似要撕开整个天幕,从裂缝中爬出一个森然狰狞的怪物。
“这天不对劲,”徐可风拧眉呢喃了一句,“像老人说的……”
他猝然想起了临行前银流觞说的话,脸色一变。
“备马,快!”
留下来护卫的御林军一脸蒙,“徐先生,怎么了?驿馆的马都被右相大人他们骑走了。”
徐可风一把抓住人,急吼道:“把她找回来,快把戚无良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