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三年,冬,京城落了漫天大雪,将一切污秽不堪都掩埋了下去,新帝登基三年,内忧外患逐一排清,眼看着四海升平,朝中也渐渐懈怠开来。
今日早朝时,一个刚上任的五品官员因为买了一个扬州来的瘦马被人议论了几句,只因那瘦马身娇体弱,生得貌美勾人却被主母不容,那人宠妾灭妻,被人揪着这点错处闹到了衙门里去。
内里私事被扒出来,多少有点不体面,只是不知陛下为何也听了去,今日早朝说了一两句。
那位官员一直擦汗,生怕陛下一个不高兴将自己这官罢了,所幸什么都没发生。
薛子衍本来只是听了一耳朵,也没在意,谁料下朝后那位官员竟挨着他走,明里暗里有意想同他交好。
“薛大人还未娶妻吧?”
薛子衍微微蹙眉,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低声道:“未曾。”
那位官员一听就来了兴趣,他急于将美人打发出去,却一时没想到送去哪,眼下这个人选倒是让他有了想法。
薛大人是陛下宠信的大臣,若是他收了,以后这些风言风语再也近不了他的身,且没有男人不爱美人,此举既能表示他的诚意,也能适时堵住那些人的嘴巴,他觉得甚好。
“下官不才,新得了两个美人,想孝敬给您,您看什么时候有空,我们……”
“赵大人,这玩笑开不得,薛某如今身有隐疾,可别耽误了人家。”薛子衍眉间冷了几分,语气却还是不轻不重。
赵大人目光复杂落在他的腿上,这才反应过来,所谓的隐疾便是这双膝之下落下的寒症,每到冬日便会发作,据说也是因为这个,他才不娶妻纳妾。
如此君子行径,可这京中,无数闺中小姐想要嫁给他,这区区寒症算什么。
赵大人听出来这话里搪塞的意思,可他还是不死心,继续说道:“大人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让她们伺候您是她们的福气,说什么耽误不耽误的。又不是让她们给您做妾,只不过是两个玩物罢了。”
赵大人也是烟花柳巷之地的常客,不入耳的话张口就来,完全也不在意是对谁讲。
要搁平日,他自然不敢轻易对这位大人如此说,但是现在吗,不同了。
他的舅舅是先帝在时的老臣,陛下登基时有从龙之功,虽然舅舅年纪大人渐渐有退隐之势,但对于如今这些新贵而言,资历摆在那里也容不得僭越过去。
这位薛大人年纪轻轻就做到了督察御史的位子,虽说让人巴结不假,但多少也让人生出嫉妒,毕竟他可不是京中任意一家世家里的人。
赵大人是存了巴结心思,可他也有试探之意,他不要的女人塞给他,可不就是一种侮辱吗。
话从正反两面说,意思便截然不同。
今日这雪下的纷纷扬扬,丝毫没有停歇之势,薛子衍垂眸,面上情绪寡淡,似是并没有听进去他的话。
这几年陛下登基,祸乱之事常有发生,他身在朝堂上,却是日日辛劳,至于这腿,却是没人知道是怎样伤的。
只是有一年突然发现时,这位年轻的大人就已坐上了轮椅。
赵大人心里提着,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他心想要实在不行就算了,也不至于为了这点破事得罪人,却不料下一刻,青年冷峻温和的声音响起:“如此,就麻烦赵大人了。”
话落,他的属下推着轮车向前走了,赵大人脸上不禁露出笑容,这就对吗,好歹也是个正常男人,拒绝了才会让人议论。
只是方才那寂静的片刻,到真让他想起一些流言蜚语来,说起来也有五个年头了,昔日也传出过一些不着调的话来,说这位薛大人,彼时是永乐郡主身边一个侍卫。
永乐郡主风姿绰约,只是可惜了,后来了无踪迹再也寻不到任何消息了。
赵大人摸了摸胡须,盯着青年身影渐渐隐入雪地里,他眨了眨眼,想起那两个貌美女子,还是忍不住长嘘一声,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这回也是割爱了。
风雪茫茫,天地间白霜覆盖,轮椅在地上碾过,留下一道长长的车痕,曲尘一直跟在薛子衍身后,方才赵大人说出那些话时,他可是替主子捏了把汗。
只是没想到,主子竟然就这样同意了。
他摸了摸鼻子,不明白主子心里想的什么。
回到府邸后,薛子衍解下了披风,这些年他少言寡语,除了必要的正事其他时候都懒得吩咐,这就需要他们做下人的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生怕哪一日做了不对的事情惹他不愉快。
譬如今天,曹管家敏锐的感觉到,主子出去一趟后,心情不是那么开心,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不怎么说话,但那眉间覆着的寒霜像是比今日的落雪还冷上三分。
曹管家笑着想要打破这样不对劲的氛围,正准备说什么,余光却忽然看到曲尘身后,跟着两名女子,他当即就将所说的话吞进肚子里去,视线望向曲尘,询问这是什么?
曲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