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新生
程焕的脸紧紧贴着桌面。
纵使桌布料子上等,因为绣了花样不同的明暗纹，皮肤被迫蹭在上面时就有种凹凸不平的粗糙感。虽然布料洁净如新，但腥臭的味道始终似有若无地索绕在鼻间。
那鱼腥味来自桌下，来自这整个空间，来自……其他每一个客人的身上。刘海将他的眼睛遮住了大半，从这个角度瞧不大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张开后颤动了两下的嘴唇，以及那眼熟的下半张脸。一模一样。
黎初也没有看这个。
她看的是他的另一只手。
她控制住了他的右手和后颈，但他的左胳膊因着姿势还很别扭地卡在旁边，暂时没有被强行按住。而他用枪的方式，她在程董事倒下的时候已经见过了这人是个左撇子。
他只要有一丝去拔那把手|枪的动向，以现在这个上半身压在桌面的姿势，她立刻就能看到和感觉到。但他没有。她在等他的下一步行动,他也在等她的。
刀锋在颈侧压得很用力，一层薄到几乎透明的皮肉下，颈动脉突突地跳着。哪怕餐刀的刀刃不比吹毛立断那样锋利,也完全够用了。她随时都能真割下去。
“……黎小姐这是？“程焕的声音听不出有多惊慌，只有着全然的困惑，“我做了什么得罪您的事吗？”
黎初认真地想了一下。
好像还真没有。
在此之前也就算得上是互相试探，威胁是不客气了点，不过完全在接受范围内。
“跟我没关系。"她说，“你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这是最没成本的诈人方式，相对地，对方否认起来也很轻松。“我……不太听得懂？”
果然，他不解的声音传来，“我之前就承认过，为了找机会杀我父亲，我的确费了不少心思和功夫。而我之后做的一切，不也都是在您的眼皮底下吗？我还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合作一一”
“那在这之间呢？“黎初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今晚会发生赛博疯子屠杀事件了？”
程焕：“？？？”
“啊？"他问，“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个双刃剑的问题。
她当然可以直接把窥探到的那段记忆片段甩出来，联系今晚发生的种种，对方将三级贵宾卡刻意落在了流浪汉面前就是她亲眼看到的、真真切切的事实。不论如何，金属卡片的来源已经确定了。
然而一一她怎么知道的？
不能暴露能力。
“天赋能力"不是这个世界明面上能查到的情报，她不知道当局和权势阶层对这种能力如何界定，但毫无必要地多暴露一张底牌显然不明智。黎初静静凝视着他。
“位置。"她道。
“你对紧急避难室的位置太了解了，问都没问就往下个地方走。“黎初说，“我是要来这里评估破坏情况才记下了地图，你呢？”“进主餐厅之前还没那么明显，但你说他们基本都死在这儿就很奇怪了。目前来看，藏在避难室里不是个好选择。活着的大部分人都是直接坐着浮潜艇跑掉了，就算你说留下来是为了引你父亲上钩，你为什么确定之后会有一个能达成目标的环境？”
“2030年的碎尸嘉年华，后续可是互相杀戮事件，明明今晚也说不定会变成那样。”
“而.……”
“从你目睹凶手暴起到整个餐厅混乱起来，留给你逃跑的时间很少，最多不超过一分钟。这么点时间，怎么判断他是赛博疯子，而不是故意报复社会？”程焕呼出一口气。
他的胸膛微微颤动，是笑出来的气音。
“您完全可以正常问我的。"他说，“还是坐下来好好聊吧……引来周围的注意就糟糕了。”
如他所说。
黎初的余光能瞥见周围因为他们的奇怪姿势而投来的视线，“它们”似乎不打算直接介入两个活人的争端，但如果太显眼也说不准会发展成什么样的后果。是哪边孰轻孰重的问题。
她前面判断比起这些不明生物，从一开始就导致无差别屠杀发生的开端更危险，想着用突然袭击诈上一诈。然而他的反应…这不仅不能松口气，反而让她的警惕心更提起来了。
扣住他右腕的那只手松开了。
按住自己的力道和抵着颈动脉的餐刀一齐离开，程焕很好脾气地只是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手腕，然后就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
他道。
“您听过′克隆人'吗？”
“当然。"黎初说。
“我想也是。"程焕笑笑，“那就方便解释了。”他就像在说别人的事，语气平淡地扔下了一颗惊天炸|弹，“我是程衍的克隆人。”
“如果要说我是他的"儿子′一一也说得通，因为在克隆的过程中也编辑了其他女人的DNA进来。应该算是我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吧，虽然我不知道是谁。“除此以外，也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了少许基因改良。“程焕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这可不是我自夸，毕竟天生的身体没法选，如果能选择自己的下一具躯壳，那肯定是要健康又优质的。”“法理上不允许人体克隆，但……这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