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if-雄竞
周一下午，檀砚书没课，去岑肃山办公室找他，两人就入组申请的事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面谈。
办公室里，岑肃山将百叶窗拉到半腰，阳光被切成一条条落在地板上。他面前摊着檀砚书的CV，纸页左上角用红笔写了两个铿锵的小字：“免疫”。“开门见山吧，"岑肃山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我看了你的预研方案,外泌体+水凝胶促醒植物人的想法很花哨，但缺少硬货。给我一个同意你入组的理由，别像礼礼一样跟我谈情怀。”
檀砚书没急着答辩。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只50mL 的离心管，管壁贴着荧光标签，内里盛的是一段1立方cm的半透明组织块。“打印肝小叶，"他把离心管立在桌面上，“按您2022年《Biomaterials》上那套′梯度孔径+微血管网络′的方法做的复现，但我换了下配方：光固化明胶里我掺了5% 去细胞化猪胆管基质，把内皮细胞改成了病人来源的iPSC-EC。免疫荧光显示，CD31+管腔形成率为97%，灌流7天内无任何渗漏情况。”岑肃山挑眉，接过离心管在光下面看了看，“复现好像不能算是创新。““创新在这里。“檀砚书拿出手机,找出一张流式图，“我把您的免疫兼容'逻辑反向用在了胆道闭锁的模型上，发病率万分之一，供体等待期90%的孩子活不过周岁。传统思路是打印大体积肝组织,我建议缩小到′胆管囊，直径2mm、长度10mm的管状单元，植入口采用脐静脉残端，可以将手术时间缩短至20分钟。动物实验12只兔子，8周通畅率达到100%，无免疫抑制剂。”他顿了顿，给出一个惊人的数字：“成本47美元/根，不到一根进口PTFE胆道支架的1/20。”
岑肃山把离心管转了一圈，终于放下，表情仍是淡淡的：“成本很漂亮，但市场太小，CRO看不上，基金委也不爱批，你就打算靠情怀养课题组？”“不，靠梯度放大。“檀砚书划到下一张图片，是流程图，“胆管囊的打印协议我们可以直接平移到肝小叶、胰导管、甚至血脑屏障这些微单元。模块化的免疫兼容′底层架构，一旦FDA认证通过了，小儿胆管只是首发适应症，后面就是器官移植短缺的全赛道。”
他抬眼，声音低了一度：“岑教授，您2005年做第一个3D打印肝单元时，市场也没有人看好。但那时候说，"小病种是楔子，只有楔子打进去，整个门才能开启。'不是吗？”
岑肃山手在桌面敲了两下，忽然问：“首尔大学给你开了多少年薪？”“税前50万，加500万项目启动费。“檀砚书答得干脆，“但我拒绝了。”岑肃山：“理由？”
“他们要我做的，是将肿瘤微组织切片从200um 降到50um，好让药企接片卖钱，两千美元一片。"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而我更想把切片变成’通路'，让胆管闭锁的孩子不用再等奇迹。”
办公室里只剩空调嗡鸣。
良久，岑肃山拉开抽屉，甩出一份申请表，纸角在桌面划出锋利弧线。“三个月内，把胆管囊的灵长类数据交给我。伦理批件、经费预算、样本量计算，一个不能缺。“他拿起红笔，在“免疫”旁边又写下一行字一-“胆管-模块-梯度"，字迹狂草，却力透纸背。
“过了，课题组给你30%配套经费；不过一-”他抬头，目光如刀，“别再跟我谈情怀，我要的是数据，能救命的数据。”檀砚书双手接过申请表，鞠了一躬，背脊弯成九十度。岑肃山目送他走到门口，忽然开口：“下周一，动物中心有新一批新来的食蟹猴，你去挑两只，编号自己定。”
年轻人回头，正对上老者淡淡一句：“要让他们死的有意义。”门轻轻合上，百叶窗透出的光带重新落在地板，像一条新铺的跑道。檀砚书顺利进入岑肃山的科研组，再次提出要答谢岑礼，请她吃饭。岑礼想起上一回在餐厅偶遇徐远忱的事，虽并没意识到那时的尴尬是因为什么，但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后来两人约健身房，檀砚书直接又大胆的吻，他带她回家，在他那方寸之地的卧室里，岑礼发现他就是之前那个报警救她的陌生人……复杂的情绪积压在心里，一时间，岑礼有些分不清她对檀砚书这个人的感觉，究竟是始于皮囊的短暂上头，还是真的有在被他一点一点攻陷真心。幸好工作可以稀释掉许多烦恼，岑礼接连忙了几天，终于在周三晚上收到檀砚书的"骚扰″微信。
檀砚书：【下班没？我下课了，在修改我的《入组申请表》，顺便再次郑向岑律师申请一顿答谢宴。】
岑礼：【谢我什么？入组的事你已经谢过好几次了，我也说了，比起你之前的救命之恩，这简直是举手之劳。】
檀砚书：【于你而言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也是一样救命。】岑礼：【但我这周末要加班，有个案子快开庭了，证据还不够充分，周末我得再跑一趟案发现场。】
檀砚书：【可以，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公园那件事，心有余悸。檀砚书记得当时岑礼的落单是因为徐远忱的临时缺席，想到这里，他对那个没有边界感的男人就更少了一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