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酒酣春浓
她和潭太太皆是一惊,警觉地盯着里间看。今天冯父专为儿子设宴,不迎外客,所以除了她们,厕所不可能有人的。万兴蕙把怀孕的人挡在后面,冲着响动处大喊一声,“谁啊。”唐柏菲拽着万兴蕙的衣角,小声说,“要不我们回去吧。”两人对视一限,似是在无声的交流里达成了共识。但谭太太挽着她胳膊掉头时,身后出现了匆忙的脚步声,应该是那人自己出来了。
她心脏猛地跳一下,跟谭太太先后转身。
站在面前的,是一位毫无攻击力,且看着没有威胁的女人,目测六十多岁了,头发经久未染,黑色中夹杂了大片的白。穿着打扮很贵气,像是哪家的老夫人夫人眼眶发红,手里拎着两个礼盒,始终恳求地看着唐小姐。“你就是傅太太吧。”
她愣在原地,不明所以地张了张口,最终只是点头。“我是小季的妈妈,"季母上前几步,“你认得他吧。”唐柏菲低头看这位比自己稍矮一些的夫人,神情专注,“认识。您是要,”“那就好,你们要结婚,我一直没送礼,心下过不去,“夫人有些殷勤模样,双手把盒子交到她手上,“你拿好,回家再拆,千万不要和小傅说是我送的。她皱眉,瞬间涌上太多太多的问题,“为什么不行呀。”夫人勉强笑了下,眼里的泪光又变亮了些。“而且,今天是冯圣法的庆功宴,您肯定有被请到,为什么不进去呢。”万兴蕙左右看了看,“就算您要送东西,也别在这儿啊,咱们去饭桌上说话。”
“我就不去了,"眼看推辞不掉,季母到底说了实情,“林教授的事情,我问心有愧,那是小傅的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当年的病情是我帮着瞒下来的。”“我有错,我这个人一辈子都没主见,只会听别人的话,我坏事,我害人,”
话到末尾,季母的泪不再憋着,直接顺着脸流下,滴在下巴上。两道泪痕不消片刻,已然是非常清楚了。
那张年迈衰老的面容上,痛苦的皱纹在眼尾堆叠起来。“是我把小傅害了,我总把事情搞砸,"季母捂着胸口,“每天夜里躺在床上,我就想,是我耽误了一条人命,要是我能替他奶奶去死就好了,把林教授换上来。”
活着的人遭受精神谴责,是一种比死更痛苦的折磨。唐柏菲要扶着,被季母挡开,谭太太去扶,又被挡开。季母说话的语气轻飘飘,像累得只剩一口气,“这两年我一直躲着他,我不敢见,我没那个脸面,我以什么立场去见。”“我知道,小傅不会和我计较,但心里一定怨我恨我。”唐小姐想,其实奶奶去世那年直至后来,傅程铭完全没提过这回事。季母抹了泪,“你们回吧,不然要担心了,我就不进去了。”她刚提了一口气,话没出口,季母便打断,“我进去就会让大家想起当年的事儿,元宵节,又是庆功宴,在一块本来好好儿的,我出现怪晦气的。”今夜季崇严并非堵车,是在出门前和母亲发生了争执。冯父邀请了季母,她不情愿去。
季总看母亲又开始哭,头疼地揉了揉鼻梁,说这事儿该翻篇了。一坐一站,季母仰视儿子,想起两年前刚出事时他怎样怨恨、怎样和自己发火,怪她瞒着,她反思过了,现在要她放下,她做不到这么潇洒。季崇严因此迟了半小时,季母见人出门,心觉不能不送礼,拿上东西偷偷进来了。
季母脱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是荔枝冻的雾白色,“这个送给你。”唐柏菲垂眼,镯子已经在掌心里了,她又推辞,“我不能要。”“拿着吧,我当它是护身符,能带来好运,“季母亲自给她套到手腕上,藏进袖口里,“而且是放在香火上熏过的。”“你们快点儿回,时间挺久的了,别让屋里的人担心。”季母推着她走,她一步三回头,“快去吃饭,不要管我。”谭太太只想无事一身轻,不愿管这种复杂的家务事,离得越远越好,说她事故她也承认。她拉上唐柏菲,拖拽着人快步离开了。回去的时候,露天长廊空空如也,屋内依旧是欢声笑语交谈热络。看样子,可能没人发现季母来过。
唐柏菲拎着礼盒,跟谭太太进了门,冯父在主位上坐着,季崇严也来了。“可算把女士等到了,"冯父笑说,“就差你们了。”冯圣法一指,“诶,唐小姐回来怎么还多拿了俩东西。这谁送的啊。”她四肢陡然发僵,一步一挪地走回座椅边,把盒子放在桌下,又直起身支支吾吾说,“是那个,我的一个”
“一个同事,"谭太太替她解围,脸色一如往常地说谎,“去洗手间那会儿给她打电话说正好路过这儿,趁着元宵就把结婚的礼送上吧,我们去门口拿了一趟,这才回来的。”
冯圣法真就听之信之,“啊,这样。”
她附和地点点头,一副确有其事的模样。
“先坐,”冯父摆摆手,又去训冯少爷,“你一个问题把别人弄这么紧张。”冯圣法觉得冤,“爸,我就随口一问,”
“就此打住,不要和我那副表情。以后说话注意。”谭连庆笑着劝解,“晚上多喝点儿酒吧啊,醉了什么也问不出了。”唐柏菲拢拢宽松的裙子,落座之前看了旁边人一眼。她有刻意隐瞒的心虚,但傅程铭安安静静坐着,姿态端正,两手放在桌面上,目光柔和地看她,“坐。”
他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