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道:“百岗冬雪。”汴京八景中,为山景的并不多,不可能是艮岳行云,艮岳为皇家园林,等闲进不得。而且它以艮岳山上云雾缭绕的美景闻名。至于夷山夕照,景如其名,看的是夕照,为落日西行的艳丽美景。
如此一来,只余百岗冬雪了。
白岗山上观雪景,的确是好去处。而且它在汴京郊外,二人的确不曾共游郊外,婚前倒是曾在立春时郊外相遇,可彼时身份不同,又人多眼杂,并不能算同游。
见魏观如此敏锐,元娘欣然点头。
她望着他,笑盈盈邀约。
“官人,同游否?”
洁净的雪花纷洒落下,拂过元娘的肩,落在黑褐的土壤上,覆盖住未曾完全枯死的草木,自有别样动人美丽,却远不及她笑容灿烂美丽。魏观看着她,纵然他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浅笑模样,外人看不出他的心绪,可他自己知道,方才的入神。
他一手拥住她的肩,挡去呼啸的风雪,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漫天的雪花,伴着冷风,倾洒而下,繁复层叠的庭院里,两人执手,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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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魏相公魏夫人请安后,元娘和魏观就出府了。魏观早吩咐了下人套好马车,点心什么的都是备好的,元娘坐上马车时,炭盆已经燃了一会儿,用熏香驱过味道,整个马车都暖烘烘的。方一进去,元娘就脱下身上的大氅。
大富大贵之家,虽然也有许多不得已,但衣食住行上,倒是不必操心,样样都精细。
随着车轮牯辘转动,马车渐渐驶离魏府,远离了那份威严安静,渐渐的,嘈杂声入耳,有小贩的叫卖声,有妇人讨价还价,还有偶然遇见的友人在彼此拱手激动畅言,也有抓着点心在和玩伴嬉闹的稚童……人声鼎沸。
熙熙攘攘的市井气息瞬间充斥在马车周遭,元娘只掀开小小一角,恰好够看见外头的景象,却不会叫外人窥见马车的内貌,在汴京多年,这项汴京士族女子必备的能耐她可算是炉火纯青了,不像从前一样大大咧咧,说掀就把整个脑袋伸出去,恨不能凑到人家面前看个究竞。
魏观见她好奇,便也闲谈起来,“前些日子吴美人诞下公主,官家欣喜,擢升为充仪娘子,前去庆贺之人不知凡几,吴家门前皆是献礼之人。”原来,元娘是看见那么多明显不是一个主人家的车马似乎驮着东西,都去往一个方向。
魏观这么一解释,她算是知晓了一些。
出嫁前阿奶有意教导,到了魏家,不论是否打听,有些事情总会传进耳朵,时时熏陶,元娘也算是有些敏锐了。
那位吴美人,不对,是吴充仪,出身大族,她姓的是吴指挥使的吴。而吴指挥使正是到了如今,还想连同几个老臣握住权柄的重臣之一,按理官家如今羽翼渐丰,怎么也该有场斗争,如今却是对其恩宠日盛,委实叫人难以捉摸。
这背后,尚不知究竞是恩泽,还是祸患。
但有些话是不能在外乱说的,点一句心照不宣便是。故而,元娘只道:“吴家好福气,这是官家头一位降生的孩子吧?”魏观接过话,淡声继续,目光有些悠远深长,“要惜福,才是福气。”显然,魏观这话意有所指,吴指挥使不是那样容易满足的人。元娘听懂了,马车内陷入安静。
好不容易出游,停滞在这样沉重的事情也不美,元娘索性转而换了话题,她靠近魏观,盯着他,冷不丁问道:“说来,官家得女欣喜,若是我来日也只生了个女儿,不知魏官人是喜是悲啊?”
她说着,眯了眯眼睛,状似笑模样,“你家几代单传,若是我无子,想纳妾或休弃,也是人之常情……
还不等元娘说完,魏观就拥住元娘,将她抱在怀里,清冷如雪在松枝上化开的凛冽香气侵入鼻间,他啄吻着元娘的眉心,毫不犹疑道:“我此生唯你一人。”
“若无子呢?"元娘问道。
魏观肯定道:“为我命中无子,此为天命,天命不可违。”他偏好司马君实的学说,认可天命,但不信佛、道,认为“其微言不能出吾书,其诞吾不信”,因而元娘一问他便以此道。元娘与他日夜相处,自然知道屋中书籍他最常翻阅哪些,他并非信口扯来。他眉目微蹙,认真地继续道:“先贤名臣,不纳妾、不蓄婢者,不知凡几,我功不比先人,却要在妻妾一事上攀比逾越不成,此岂为真丈夫?”这话更较真了,他面色已然严肃起来。
其实士大夫也不意味着就追求美妾,享齐人之福,真正忠贞的情爱是何模样,他们自己心中亦有数。
魏观便是其中心胸坦荡之人。
元娘的指尖攀上他的大手,她定定看着他,“我信,世上君子重诺莫过于君。你既应我,便不会食言。”
他若是轻信忘义之辈,就不会有二人的姻缘。元娘靠在他肩上,轻轻依偎,马车内香炉升起薄薄烟雾,静谧安心。大
魏家富庶,所用器物车马自是上佳,马车行得快,不知不觉就出了城,耳边重归寂静。因着是冬日,连鸟鸣虫叫都难以闻听。待到日上天穹,光照最盛时,总算到了百岗山。虽说冬日花草尽皆枯萎,但在山间仍能瞥见青绿,覆盖在皑皑白雪下,是坚韧的草绿松枝。继续前行,也有些化开后又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