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挑开
晨光初露时,青葱的天际刚裂开一道金线,一小队枣骝马在原野上分散徐行。
队列中有架两骑马车。
辕马额前悬着的黄铜鸾铃叮咚作响,惊起几只大雁,扑棱棱掠过车辕,脱落的鸦羽在空中缓缓盘旋,落到车厢的窗户外。有只手伸出来,将那片鸦色翅羽接住。
胡人少年将羽毛拿入车厢,捻在指间转了转,视线却往角落里瞟,蹙起的眉心里写满了不赞成。
他咕哝着谴责:“那是味药!可贵了!你这武将简直暴殄天物…”慕相玄只当耳边风,专心地将那束蜜炬烬的花枝缠绕成环,鲜妍绽放的花辩拥簇在一处,像顶匠人精心哲刻的金饰。他将编好的花环戴到身边少女的头上。
越清音又做了一夜噩梦,恹恹地抱着小鹅发呆,察觉到馥郁的幽香在脑袋上轻悠晃荡,才下意识抬手摸了摸。
“来瞧瞧。”
慕相玄抽出一截雪亮的剑,给她当镜子照。越清音凑脸过去,稀奇地左右照照,花环围簇着柔顺的发丝,像草原赠给她的精妙冠冕。
少女眼里终于浮现几丝笑意。
一旁的乌维言还在嘀咕。
“不爱惜药材,还亵渎神兵,你这武将简直暴殄天物”慕相玄充耳不闻,一如既往地对清音称赞道:“很好看。”越清音勾起甜甜的梨涡,凑到他身边想说谢谢。结果乌维言又补一句:
“对着两个乌青青的小眼圈,还说得出好看,真会撒谎骗小姑…越清音身子一僵,委屈地耷拉下脑袋。
慕相玄终于朝乌维言看过去。
他轻声问:“是想让我也给你添上两个乌青的眼圈吗?”乌维言”
胡人少年憋屈地靠回车厢壁,抱起胳膊控诉道:“你俩就爱说悄悄话,不搭理我,还不许我自言自语啦?”
这俩人小时候也亲近,但还不至于让旁人插不进去。如今越来越过分了,他甚至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多余在这车厢里。乌维言生着闷气,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些物件。“拿着,乔装的东西。"他搁在清音面前。越清音蔫蔫地瞅过去。
似乎有些眼熟。
她捡起一样,端详着问:“这是脂粉么?”“深色的脂粉,你抹脸上与颈上。”
乌维言指指别的:“这是眉笔,你描粗眉毛、点些雀斑,还有假胡子,可以挑个合适的粘在下巴上。”
“还有这个,是……军中疗伤的裹布。”
他扭开脸轻咳了声,含含糊糊地措辞:“你你你把腰裹一…”越清音懂了,束胸的。
她立即忘了先前的别扭,将杂乱的东西拢到自己身前,甜滋滋地道谢:“二哥辛苦了!”
乌维言仰起下巴,受用地哼了声。
这下满头雾水的,换成了慕相玄。
少年茫然道:“让她裹腰做什么?”
“折腾乔装又是做什么?”
乌维言取出一套布衫给清音更换,又转身推着慕相玄出车厢,不计前嫌地解释道:
“不是快到安源州地界了么。”
“你姑母三申五令不许清音过去,我们带着她,总得叫她低调些吧。”慕相玄听到那称呼,不自觉拧了下眉心。
“她为何不让清音过去?”
正巧有探路的便装士兵策马奔回,乌维言朝远处招手示意,随口答道:“不知道呢,我问了,她没说。”
慕相玄的眉心拧得更紧。
那士兵风尘仆仆地奔至马车面前,匆促勒住缰绳,高声回禀:“慕将军,乌维公子,军户进不了城!”
二人对视一眼。
乌维言拍拍胸口,表示早已预料到这棘手情况。他扬声吩咐道:“改道!”
“不进城了,咱们先去县里逛一圈!”
大
安源州,临奉县。
斑驳低矮的城墙外,三三两两的百姓拖沓着步子排队,等着进城的检查。越柳营一行简装出行,拢共十余人数,分散在百姓群中,力求不引人注目。乌维言脑壳阵阵抽痛:“摘了!”
越清音扁扁嘴,不情不愿将头顶的花环摘下。慕相玄在旁低着头憋笑。
清晨时还粉妆玉砌的少女,现在粗略地盘起长发,小脸抹得黑黔黟的,连描的眉毛与雀斑都看不大清。
她套了件粗糙宽大的麻布衫,身形裹得板板正正,乍一眼就是个黑瘦的小中年,配上下巴的小鼠须,还有几分贼眉鼠眼。清音还依依不舍地攥着金色花环。
“中年男人就不能戴花了吗?”
乌维言被气得两眼一翻。
慕相玄忍不住笑了:“越将军不戴,我与阿言以后应该也不会戴。”“好吧……”
越清音只得遗憾地放下来。
随着百姓的队列往前挪,县里的守卫比城里的松懈许多,路引还没怎么看,见几人满满一车的药草,竟就欣然放了行。越清音踏进县里,滴溜溜转着眼珠子,往常灵动的神情,换上这副乔装,凭空多出些鬼祟感。
她小声对身边二人说:“这儿真的没有士兵呢。”守城、巡城都是县里巡检司的人,配有朴刀与藤牌,瞧着也像模像样。说起来,这安源州还是她娘亲的故土,当年曾是鄯善国的领地。她娘亲是州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