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第一百四十一章
汴京确实还关着几个金国来的使者,但知道这事的人其实不多。因为那是去年六七月的事情,那个的汴京百废待兴,盗匪林立,无数尸体堆积在城内,数不清的事情要处理,谁也没空关注其他。那个时候留守还是范讷,宗泽还未上任,对面的金国突然派了八个人说要出使大楚。
一一说是要来看大楚皇帝的。
这个大楚就是金兵在把整个汴京皇室提溜走的同时,扶立的原先宋朝太宰张邦昌称帝。
当年三月七日成立的,等金军四月初一带着二帝、北宋宗室、在京官员及大批战利品北归时,第二天,张邦昌就听从吕好问的建议,四处寻访当时的康王赵构,后又出迎哲宗废后孟皇后入宫垂帘听政,且在九日孟氏入宫垂帘听政后,第二天就宣布退位,仍称太宰。
五月初一,皇帝就在应天府正式继位。
这个张邦昌也是倒霉,一开始调任为太保、奉国军节度使,并封为同安郡王,后来因为李纲谏言,认为他′国破而资之以为利,君辱而攘之以为荣,以为乱臣贼子,又责授为昭化军节度副使、潭州安置同,后来又说秽乱后宫,七月,被赐死。
这个金使就是七月初来的,那个时候,张邦昌的死亡通知书已经在路上了,而六月中下旬被任命的宗泽正在赶来的路上。在听闻这些事情后,宗泽认为这些人′此名为使,而实觇我也',就让留守范讷把他们扣押起来。
这事其实在当时引起过很大的波澜。
哪怕那个时候的赵端还躲在衙门后院时不时往外张望着,一脑门想南下跑路,也能听着经过的书令主薄说起这件事情。起因是宗泽抓到人,想要把这些人推到城门口都杀了,以儆效尤。谁知道朝廷却要宗泽将所拘留的金朝使者迁移到别的馆舍好生安置。宗泽立马上了一封火药味十足的奏疏,认为一-国家承平二百年,不识兵革,以敌国诞谩为可凭信,恬不置疑。不惟不严攻讨之计,其有实欲贾勇思敌所汽之人,士大夫不以为狂,则以为妄,致有前日之祸。张邦昌、耿南仲辈所为,陛下所亲见也。今金人假使伪楚,来觇虚实,臣愚乞斩之,以破其奸。而陛下惑于人言,令迁置别馆,优加待遇,臣愚不敢奉诏,以彰国弱。这份折子上至三位皇帝,下到全部文武大臣都被痛骂一顿,最后明晃晃表示一一你们要是这么说的话,干不了哈。
事情闹到非常僵持,朝廷生怕宗泽真的把人杀了,宗泽是铁了心要把人杀了,最后还是皇帝亲自写信告谕宗泽,严明利弊,言辞恳切。这事的结果就是这些人没杀,但也没放,这一关就是一年多的日子。要不是宇文虚中今日突然说起这事,赵端都忘记汴京的地牢还关着这样的人物。
“这两年黄相等人一直认为就是宗留守当初拘留金使处置不当,这才导致这两年金军几次三番南下,当初还有尚书左丞许相公上书极力为宗留守争辩,可如今,还能有谁。"宇文虚中察觉到公主的迟疑,加重口气,“公主也该为宗留守的身后名,考虑。”
赵端强忍着怒气,面无表情说道:“宗留守威名和政绩,今日朝野上下谁能比拟,不加以重任让他御敌治民就算了,怎么反而在背地里捅刀子,这样不团结,也难怪金军几次三番南下。”
宇文虚中沉默片刻,随后无奈说道:“但这就是金军的理由啊,公主何必授人以把柄。”
赵端嗤笑,怼道:“金人想打过来,就有的是理由,难道我们就一直退让嘛。”
宇文虚中不说话了。
“如果这是陛下的想法呢?"许久后,宇文虚中抬眸去看公主,平静说道。赵端只是平静盯着他看,那双浅色的眸子在此刻好似和头顶三清道祖瞳仁中的琉璃珠一般,透明璀璨,却有好似有暗流涌动,再是剔透无瑕的颜色,也让人无法直视。
宇文虚中被那一瞬间的冷漠所震惊,下意识低下头去,只很快又收敛心思,继续开口。
“如今我朝腹背受敌,确实大辱未雪,可国内祸乱相寻,国家几近崩溃,官家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想要暂停这样的混乱,给朝廷,给所有百姓一个喘息的机会。"他上前一步,神色诚恳谦卑,“公主,还请公主为九哥多想想。”赵端神色微动,她听到树上的蝉鸣在做最后的挣扎,自背面而来的风逐渐开始吹响,把夏日的声音轻易覆盖,头顶三清的视线正在逐渐远去,自南面而来的注视却开始逐渐把她笼罩。
在汴京近两年的时间中,她和赵构的信件从未断过,最频繁的时候,七八日就是一封,便是去年金军围城,也能保持一个月一封的频率。每次看信时,她总是有些恍惚,自己面对的人到底是何人,信中的赵构多情敏感,温柔体贴,都说人如其人,他的字中正洒脱,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字。可就是这样的人,在真正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却是怯懦求和,残忍杀害岳飞。
只需这两件,就能将他钉在昏君一栏上。
她在得知自己所处的历史环境后,牢牢记住这两件事情,并且企图改变这样的进度,可一切都是这么困难,时代的潮流好像黄河一般,浩浩汤汤,不可改变。
她所做的一切在历史的推动下微乎其微。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