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娘的病症来得急,说倒就倒,窝在金丝软被里,仿若被抽了精气神的游魂,只剩下半条命。
苏霓儿急坏了,连夜请来数位郎中。
茗香居的小院子里,池塘边上,苏霓儿手里紧握着一盏白莲挑灯,苦苦地央着离去的郎中们。
“大夫,真的没有法子么?求你们再想想办法!”
不浓的月色下,是苏霓儿梨花带雨的脸。
盛夏天热,晚风拂过池塘的荷叶,不见凉意,唯有滚动的燥热。
蝉鸣声切,混着呱噪的蛙叫,响在戚戚的夜空。
几个郎中相互看了一眼,各个摇头、不断叹气,神色很是不忍。
苏霓儿鼻尖酸涩,俯身就要跪下去:“求求你们......”
其中一位郎中赶忙扶起她。
“不是我们不救。你娘身体无碍,是心病,药石无灵啊!”
苏霓儿垂下眼睫,哽咽着半晌不敢回话。
自她前几日和隔壁的阿哥出去玩,回来殷娘就气着了,一病不起。
若是她早知殷娘这般在意,她哪里会干这种糊涂事?
另一位郎中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唯有解开心结,你娘才好得了。”
殷娘的心病是什么,苏霓儿自然清楚。
天下父母所求,不过子女安康,殷娘也不例外。
在殷娘心中,只有苏霓儿嫁过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护着,才安心。
可姻缘之事,本是你情我愿。
苏霓儿无意,又断了情爱的念头,何来的心思同筠儿哥哥生儿育女呢?
许是见苏霓儿半晌没有回话,且面露为难之色,又一位郎中叮嘱道。
“此病来得急,稍有不慎人就没了。最近几日,你且辛苦些,多留意着,莫让夫人做傻事。”
郎中的话如当头一棒,“轰”地一声砸下来,将苏霓儿所有的坚持和执拗砸得破碎不堪。
若是殷娘没了......不,不可能的,苏霓儿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愁绪起伏,院子里酷暑难消,苏霓儿的心却寒透了。
强撑着送走郎中们,已是夜深。
苏霓儿先去水井旁,掬了把水,胡乱地洗脸上的泪痕。小丫鬟知晓小姐是忧着了,红着眼睛说夜里井水凉,还是烧热了再用。
苏霓儿不理。
凉了好,凉了让她冷静,凉了让她思考,究竟什么才是她最在意的,什么是她可以丢弃的。
苏霓儿拍了拍自个的脸,呼一口气,弯起月牙般的眉眼,挤出一个明媚的笑。
没什么过不去的。
只要她愿意,她一定能让殷娘好起来。
苏霓儿转身去了小厨房,捧了一碗熬了半日的雪蛤粥,行至殷娘的卧房门口,见何妈妈站在一侧,捉了袖摆的一角,不断地抹眼泪。
“小姐,老奴没用,劝慰的话说尽了,夫人就是不听。”
何妈妈是府上烧火做饭的老妈子,在殷娘未出阁之前就一直伺候在身侧,与殷娘关系极近。
苏霓儿点头:“我知道,娘是因为我和哥哥的事。您放心,我再不会气她。”
何妈妈:“小姐的意思......”
苏霓儿没回话,撩开月门上缀着珍珠的帘幔,望着床榻上病恹恹的殷娘,软软地唤。
“娘,喝口粥吧。三日了,再不吃东西,您身子受不住的。”
苏霓儿跪在殷娘床前,将雪蛤粥拌凉了,小心翼翼地送至殷娘唇畔,吹了又吹。
殷娘不吃,摆摆手,气若游丝,连骂她的力气都没有,只侧过身子,不愿瞧她。
苏霓儿笑:“还和女儿怄气呢?女儿答应您就是。”
一桩婚事算什么?嫁给素未谋面的男子又如何?
她想清楚了,只要殷娘高兴,她愿意做殷娘的儿媳妇。
殷娘给了她缺失两世的母爱,是第一个给她做衣裳的人、是第一个把她揽在怀里问她饿不饿冷不冷的人、是给她撑起一片天把她护在身后的人。
她早已断了情爱,有没有男人都可以,却不能没有殷娘。
她要伺候殷娘,要给殷娘养老送终。
在她心里,殷娘就是她的娘。
“真的?”
殷娘瞬间来了精神,捉住苏霓儿的手,脸上是全然没想到的惊讶和喜悦。可下一刻,却似回光返照一般,恹了。
“你哄娘的,等你哥回来,你就反悔了。”
苏霓儿放下雪蛤粥,扑入殷娘怀里,如同儿时的无数次那般,拥着殷娘撒娇。
她的声音很甜,却有些沙哑,嗡嗡的,带着厚重的鼻音。
“不,女儿没有说笑。只要哥哥同意,我没意见。”
殷娘还是高兴不起来。
“没用的,你哥也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