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脾气。他不同意......为娘好不了。”
苏霓儿心中酸涩。
总有法子的,总有法子让哥哥同意的,不是么?
*
陆卫青接到母亲病重消息的前一天,正在国辅大人府上饮酒。
国辅大人是陆卫青的教导先生,是当今朝中大臣,势力极广,在朝中拥戴者众多,连当今圣上也会忌惮三分。
八年前东宫势败,陆卫青能顺利逃出一劫,少不了此人背后的推波助澜。
这些年,陆卫青能在上京安得一席之地,与此人关系莫大。
是以国辅千金的及笄宴,他不得不参加。
说来也巧,国辅千金竟与缨儿同一天生辰。
告别国辅大人,陆卫青没回皇城边上的府邸,而是踏着月色去了东巷。
东巷是上京有名的贫民窟,聚集着无数落魄的孤寡。狭窄潮湿的小巷子里,尽头深处有间低矮的茅草屋。
八年前,七岁的苏霓儿非逼着他和她同住,就住在这间茅草屋里。
破旧的小屋子,只有一间卧房那般大,里面除了一张用两个板凳搭起来的木板床以外,再找不到任何一件像样的家用。
木桌是斜的、小板凳缺了一条腿、茶壶没有盖子、碗沿裂了几道口......屋顶还是坏的,雨稍微大点就稀里哗啦往里渗。
陆卫青掩下幽邃眸底的恨意,两指抵在木门板上,“吱呀”一声推开。
屋子里很黑,他没有掌灯,唯有昏暗的月光从屋顶的缝隙里漏进来,倒也勉强看得清。
屋子里的摆设还和八年前一样,没有变过。
可无论是桌面上还是木板床上,皆干干净净的,不染一丝灰尘。
这些年,陆卫青魔障了。
无论他住多奢华的府邸、躺在多柔软的大床上,他都睡不着。
唯有回到东巷破旧的茅草屋、躺在硬I邦I邦的木板床上,他才能有片刻的合眼休憩。
今夜的月华不浓。
屋顶外头,愁云满布,狂风卷着落叶飘摇。
快要下雨了。
陆卫青恨恨地闭上沸腾着火焰的眼睛。
屋顶少了几片青瓦,恰在陆卫青的头顶,坏了许多年。
若是不离去,雨点子砸下来,能弄得他一身的水。
他不是没想过休憩坏了的屋顶,可只要屋顶的瓦片被盖上,夜晚他睁开眼,就看不见头顶的星空。
那星空璀璨,是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唯一慰藉的浪漫。
他强忍着不要动,安慰自己,或许风大了,能将浓云吹散,雨就不下了。
可堪堪合上眼,一道惊雷震破天际、闪电划过屋顶。
没多时,几滴雨珠落在他白净的脸上。
“啪”“啪”,
一滴接着一滴,从他的眉心滑落,蔓延过流畅的下颌线,滚进他的白色衣领。
他抿着单薄的唇线,长吁一口气,冷静地抚去面上的雨水。
雨水却似擦不完,越下越大,不多时,打湿他额间的碎发,在他枕下留下一滩湿润的痕迹。
他在心底痛骂苏霓儿,却从未想过离去。
他咬着牙,伸手到木板床下方,熟门熟路地拿出一方遮雨的帘子,盖在身上......
那帘子能防水,只要从头到脚遮得够严实,雨不大的情况下,是淋不着的。
凡事总有意外。
今夜暴雨如柱,从漏了的屋顶泄下来,哗啦啦往里倒,没多时帘子便遮不住了。
陆卫青气得整个腮帮子都在抖,听见门外的侍卫说——
——“少爷,要不我们回府吧?会淋生病的。”
陆卫青久久没有回话,半晌后才吐出几个字。
“拿把伞来。大些!”
很快,他在头顶撑起一把大伞,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恨不能将苏霓儿活捉了来,把她按在这张木板床上,让暴雨淋她、让冷风吹她,让她也感受他今日的憋闷!
他愤恨地捏紧五指,听得门外的侍卫焦急的声音。
——“少爷,探子来信,夫人病重,请您立即回去!”
*
丰县,苏霓儿出府给殷娘买完补气血的老参,提着吊花篮走在回家的路上。
盛夏天热、酷暑难当,苏霓儿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帷帽。
周有宽檐,撩起的白纱下,黑色皂纱徐徐,恰好将她的整个面部完完全全地遮起来。
大京民风算不得开化,但女子行在街上也无需遮面。
苏霓儿戴着帷帽,一来是怕晒、为了挡太阳,二来是这几日哭多了,眼睛红肿得厉害,委实见不得人。
她自顾自地走着,脚下的青石板蜿蜒。
也不知筠儿哥哥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