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林中的纠缠声愈发急,董菀的脸也一阵白过一阵,拉着裴容要走。

裴容被她带着往外走了几步,犹豫许久,站稳脚步,扯出了自己的衣袖。

“阿容姐姐?”董菀不解地回头看她。

裴容站稳了脚步不再向前,说:“阿菀,我们若是走了,那呼救的女子就要惨遭人手。你先行离开,速去把此间事禀明长公主。”

“姐姐!呼救的只是、只是舞女,向来是哪家郎君喝醉了酒,我们、我们怎么好插手这种事,还告到长公主面前去。”

董菀的脸吓得惨白,不住求她:“姐姐,快和我走吧。”

裴容蹙着眉摇摇头:“舞女也是人,也只是弱女子。我们虽是身份高贵些,可设身处地想,若是遇到权势更甚的郎君,又何尝不是和她们一般的弱女子。”

道理是如此,但她也心知董菀胆小,此刻更无法勉强,只好咬咬唇,改了法子:“这样可好,你去寻你哥哥来帮忙。”

董菀不愿管林中的舞女,却不敢不顾裴容。眼下见她执意要留下,只好答应下来,提着裙快步离开梅林。

裴容望着她离去,仍是不放心,又叫了赭石:“你去寻三娘子,把此间事告诉她,让她设法邀上众人来此处赏花。”

赭石领命也奔去,只留下裴容一人。她深深吐纳几回,尽力克制心里的胆怯,暗自为自己鼓劲。

其实她心中也有畏惧,但林中的呼救声令她想起前世自己身陷火海,纵然是公侯夫人,也一样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以己度人,此时此刻,她眼见有人呼救,做不到坐视不理。

林中的情景比她料想中的更加紧迫难堪,方才席间献舞的两名女子皆倒在地上,一人面朝下伏在地上哀哀哭泣,一人仍在挣扎,奈何长发被人紧紧攥住。攥着她头发的男人身形肥圆,但因是背对着,看不见面容,只见他衣着富丽,腰间系着金雕玉带,上头挂着银鱼袋。

裴容柳眉轻蹙,只道此事不好办。有胆在新乡长公主宴席上作恶的人,也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

她攥紧衣袖中的手,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围在男子身旁的小厮抢先喝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

男子应声转过来,露出一张肥如面糕的脸来。裴容将他认了出来,此人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太子的表兄章十郎章助。

章助正在兴头上,忽然被人打断,满脸不耐地转过身来,但一瞧见裴容,他满脸的烦躁瞬间就化作了春雨。

章助抬脚开方才出声呵斥的小厮,一手攥着舞女的头发,一手向裴容作揖,姿态滑稽地说:“小厮无礼,惊扰了小娘子。在下章家十郎,不知小娘子是哪家妹妹,瞧着如此眼熟。”

他说话油腔滑调,眼神不端,放肆地在裴容身上逡巡。

“说来,此处乃花林深处,除了在下再无旁人,怎的裴家妹妹芳足踏此处,莫非是与我心有灵犀?”

裴容忍耐下心中的不适,向他行礼:“吾乃裴家女,本是赏花,听见此处有异声才寻过来。不知这两位舞女是哪里得罪了章郎君,还请郎君看在长公主的面上,宽恕一二。”

“原来是裴家妹妹。”章助咧开嘴,打量的眼神更加放肆。

京中几位美人,他都和友人品评过。论起裴家的大娘子,大家都说“容色绝姝,可惜失了神韵”。女人嘛,过分怯弱乖顺,就和画像没有分别,再美也失了乐趣。

但眼下一见,章助当真觉得从前定论太过荒谬。裴大娘子强撑着出头的样子,就像是寒风中海棠花,瑟瑟发抖更添风致。

“这两人方才冲撞了小爷,我要给她们点颜色瞧瞧。区区舞女,长公主哪里会放在心上。”

章助看得心痒,甩开手里的人,举步往裴容那里走去:“旁人倒算了,不过裴家妹妹若是开口求情,我不敢不听一听的。只是你打算怎么求呢?”

“舞女亦是可怜人,想必方才也只是无心之过,章郎君何不高抬贵手,放她们一马。”裴容劝道,“贵妃娘娘礼佛心诚,京中无人不知。章家亦是仁善之家,年年寒冬腊月都在城郊建棚施粥,章郎君有乃祖之风,想必也是个善心人,不会堕了家风。”

裴容努力扯出许多闲话来拖延时间,心中焦急不知董菀和赭石是否搬来了救兵。

“善心人,”章助嗤笑了一声,“我对上妹妹自然是善心的。舞女,妓子罢了,最会巧言哄人,她们嚎哭得大声,妹妹可别被骗了。我不过是要她们斟杯酒来向我赔礼道歉,她们却不肯。”

他再往前进一步:“妹妹既然替她们说话,不若你来与我斟酒,我就大人有大量,放了她们一马。”

说着一挥手,旁边的小厮端着酒壶酒杯上前来。

“章郎君自重,我裴家并非黔首。你方才说长公主不会为了舞女出头,但她定会裴家女伸张正义。”裴容顿了顿,声音和缓几分,“章裴两家素来无仇怨,父兄同在朝为官,章郎君何必惹得大家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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