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的马车驶向京郊,车厢内裴茹起身对着裴容下拜:“今日能出行,深谢姐姐替我向父亲求情。”
她言辞恳切,心中却没有半分感激之情,反而在衣袖之下攥紧了拳头。今日虽然向裴容低头,可说到底裴容也是听董元平的指使,只要董元平心中有自己,来日她迟早能够将今日的屈辱全数奉还给裴容和卫颐。
裴容并不在意她的感激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只让赭石将她扶起来:“你坐着吧,我也指使受人之托。何况,你是父亲的女儿,他不可能将你关上一辈子的。”
裴茹起身坐下,却还是泪水涟涟:“姐姐从那事之后,与我生分了许多,可还是不信,我并不知晓姨娘的事。”
裴岚向来看不惯裴茹这样做派,听了直言:“你与孙姨娘是亲母女,当日又多方替她辩解,要旁人不信才是强人所难吧。大姐姐替你求情,让你解了禁足,你记得报恩就是,说这么一通话,难不成还要逼人对你笑脸相迎吗?”
“我并非是这个意思。”裴茹急着要辩解。
裴岚又将她的话堵回去:“不是这个意思,就不要多话让旁人觉得你是这个意思。”
“二姐姐不愿我说话,我不说就是。”
“那你便闭嘴吧。”
裴岚是快人快语,专治裴茹的百转回肠。裴容在旁边听了也忍不住莞尔一笑,又装作低头喝茶,不去管裴茹一脸委屈模样。
在令人舒适的安静里,裴家的马车在官道上驰了一个时辰,终于抵达新乡长公主的霞圆。
新乡长公主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自前朝起就极得盛宠。这京郊世家贵族庄园遍地,可霞园却背枕溧莱山,面临洛水,占地足有两千亩,当属京郊庄园之最,比之皇家避暑的夏宫也不差。可见圣眷之浓。
故而,新乡长公主的宴会,京中世家贵族无一不登门。霞园门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按礼,裴容她们来赴宴,先行去拜见主人新乡长公主。
新乡长公主是与卫老夫人同一辈的人了,今年也有四十往上,但面上却不见几条皱纹,眼睛也神采奕奕,看着竟像是个年轻的美貌妇人。
只是实际年龄摆在那里,新乡就像是寻常的长辈那样,喜欢见鲜嫩水灵的美人。见到裴容就心生欢喜,叫她上前几步,探身去拉住她的手,仔细瞧了瞧如花一样的面容,道:“你生得和你母亲很像,果然是钟灵毓秀。可惜你从前体弱,久居深闺不常出门,京中竟不闻有裴家女这样一名绝色。”
裴容今日着了一袭水晶色纹锦平素绡和粉紫色双面绣箭袖金条纱襜褕,下衣微微摆动着是一件烟紫插针绣无光纺丝缎木兰裙,此刻被新乡长公主拉着手,她略微向前俯身,浑身衣裙如同一朵芙蓉花般盛开,瞧着叫人心波荡漾。
裴容羞涩地答:“长公主过誉了,臣女不知长公主竟认识母亲,从前因病未曾来向长公主请安,请您恕罪。”
她说话时,耳边的明月珰轻轻摇晃,珠光衬着如玉面容,细细看真是靡颜腻理白若美玉。
新乡长公主瞧着欢喜,声音更柔:“不打紧,今后你多来看我就是,我素来是喜欢见你们这些水灵美丽的小娘子的。今日我瞧着你虽然清瘦,面色却好,今后很该多出来走动,对你身体也有助益。”
“姑姑见了旁的美貌娘子,就把亲侄女丢到一旁去了。”坐在新乡长公主身边的贵女开口打趣。
裴容将人认出,这位便是新乡长公主的侄女、当今太子的亲妹妹德阳公主。
她向德阳行礼:“见过公主。”
德阳公主点点头,对她说:“我在嫂嫂那里听过你的名字。你家丝货行的绣品很好,母亲的桌案上还摆着你家献来的双面绣插屏。”
裴容听说过德阳公主骄纵,回答得恭敬:“臣女怎敢居功,这绣屏皆是太子妃对贵妃娘娘的一片孝心。”
“当然是太子妃的孝心,”德阳公主道,“那双面绣实在难得,我本来也想要向嫂嫂讨一幅,可又听说这已经是绝品,这双面绣的技艺竟是失传了。”
裴容答道:“臣女曾派人去这绣屏出处的荆州多方打听,可惜,绣处这幅绣屏的绣娘已离世,她的双面绣法也没能流传下来。”
德阳公主有贵妃做母亲,太子做哥哥,多少奇珍异宝不曾见过,一件绣屏并不放在心上,听了没有多惋惜,只随口说了一句:可惜。”
“罢了,若不难得,又怎能体现出你嫂嫂的孝心珍贵呢?”新乡长公主笑道,又拍了拍裴容的手,让她入席:“说来巧,今日请来的乐班正是荆州来的,你快快坐下,且同大家一道观赏。”
裴容三人入席落座。
裴岚凑到裴茹耳边悄声道:“方才那位便是德阳公主?她来,那么谢家姐姐今日也会来吗?”
裴容略一思忖,摇了摇头。
新乡长公主历经两朝,荣宠不衰,不仅是因为她身份尊贵,还因为她的聪慧。她虽然交游广泛,却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