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从未见过这般的徐逸。他不说话,她便也不急着开口,就这么一路牵着他,带回了卧房。
将人按在床上,余笙接过打来的热水,将帕子浸湿,一点点地拭去徐逸手上的污渍。
“为什么。”
徐逸总算了有了反应。
“她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她?忘了这多年来的恩恩怨怨?”他低头嗤笑,“可笑至极。”
王妃不知经历了什么,如今才知以往对徐逸的桩桩件件有多么令人作恶,心中愧疚不已,如今回过味来,便想着弥补。
余笙心里明白了一二,她如今选择自裁,也是想将薄州尽数事全揽到自己身上。
“估计是愧疚,可光是愧疚有什么用,”她启唇,轻轻擦着手,“有些东西做了就是做了,怎么可能当一点没发生。”
“她如今这么做,是要我原谅她么?自己一走了之,留下个道歉让我看着来收?我若不收呢,岂不是就是个狼崽子,白眼狼。”
“或许我这个人也不是个清明的,但是我想着恩是恩,过是过,既然犯了错那就不能当没做过,若是要给你施舍个恩情硬要磨过去,那叫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选不选择原谅,是公子你自己一个人的事。”
余笙将帕子扔到盆中看着徐逸。
徐逸因这番话笑了笑:“你脑子倒是一直很清醒。”
“若不这样,我走不到今日,公子或许也就见不到我了。”
余笙拍了拍徐逸的手背:“瞧,我说什么来着,手干净了不是?这不脏的。”
这事发生得突然,元硕带着袁青黛,携着袁慧留下的两封谢罪书和陈情书先回了中渊。
元禄没有再跟着回去。
他上书一封,顺了袁慧的意,呈明薄州一事虽并非全然是袁家一家之错,但早已过去多年,当年对错之分如今找不到几个知情之人,袁慧心疼中渊的太后,这才违背旨意来了薄州,还假借怪力乱神一说破了薄州百姓的树灵祭拜一事,就连世子也是因为安王妃的牵制,碍于义母义子的面子,才没能回到中渊面见圣上。
归根结底,一切都是袁慧一人之错,如今她弄清事情原委,羞愤难当,也只能以性命向薄州及中渊袁家谢罪。
“何其荒谬,”徐逸当着元禄的面看完信,“不过皇嫂她老人家确实会信。”
余笙轻叹:“或者说,这信的内容并不重要。”
“世子沦落至今日这个地步,终是我与王妃对你不住,”安王静静道,“本王也不奢求你的原谅,但向你保证一件事。”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阿慧,她信中所托我自当完成,这薄州我替你看顾,你只管做你想做之事便可。”
其实早在成婚之前,他的心里,就只剩下政务……和阿慧了。
可他家阿慧根本不知道,袁太后这么多年对她都说了什么,袁家对她又做了什么,元禄不敢想。
他只觉得心冷:当年答应皇兄一心扶持元氏王朝,到头来却是兢兢业业辅佐袁家数十载。
以为为王朝鞠躬尽瘁,竟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倦了,倒不如守着薄州,陪着他的阿慧,过完这清醒过来的后半辈子。
徐逸抿唇,以云川世子的身份行了一礼:“多谢安王殿下。”
余笙骑在马上,看着徐逸:“临行前公子写了一封信,是什么?”
“呈明缘由,自责没能担起薄州政务司的职责,自请除去身份,离开薄州。”
徐逸加重策马力度:“先快些赶回去,只怕这一回去,又是麻烦事一堆了。”
“你说的覆皇权,不是要推翻元氏的意思,对吧?”
余笙加快跟上:“若是这样,何不借着薄州沙杨一事造些事由来。”
“若袁氏一心一意为民,我自不会管,”徐逸策马奔腾,“我与元硕要覆的,不是谁来统领,而是要除了那个心中没有子民的袁家。”
“若德仪是个可塑之才,你当元硕那么愿意牵扯进这些杂七杂八的政事中?”
等他们二人赶回中渊,又过了数日。
元硕走前简单交代过几句,等进了殿,听闻的事情便越是多了起来。
德仪前些时日生了场大病,醒了后便不再像以前一样爱笑爱玩了,整日将自己泡在书房和寝殿,除了太傅和周大人,谁来了都不见。
皇帝才好不久,太后又倒了下去,自接到袁慧自裁谢罪的消息后,整个人瘦了不少,眼睛也是肿了一整日。
袁家也挂起了白布做起了丧事,只不过到底还是庶出的孩子,礼数周全但并不隆重。
“见过陛下!”
徐逸执意拉着余笙一道,此时见到匆匆赶来的德仪,硬是装出了一幅喜极而泣苦尽甘来的模样,“是臣对不住陛下!”
“兄长别这么说!”
德仪也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