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谢安安排了一场特殊的“相亲”。
有一次,刘惔邀请谢安来家里做客,他让妹妹藏在帘子后面现场“考核”,看是否对谢安满意。结果,刘家小妹一下就被谢安俘虏了。谢安不但长得帅,风度翩翩,而且谈吐风雅,气质更为出众。
前文提到过,谢安的“洛下书生咏”,因为谢安患有鼻炎,说话时带有浓重的鼻音,用鼻音模仿洛阳书生的方言来吟诗,一时间,许多文人纷纷效仿。经过刘惔的牵线搭桥,谢安终与刘家小妹结为夫妻,从此,刘氏便是谢安的妻子,谢家的女主人。
作为人妻,刘夫人并不是一个只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家庭主妇,这是一个极具智慧,且又聪慧的女人。她陪伴谢安一路行来,无论是对于谢安的归隐、出山,还是对子弟的教育,她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在面对夫君心猿意马的时候,刘夫人总能以一种智慧的方式,化危机于无形,让丈夫回归家庭。
谢安生性风流倜傥,因此,谢安二十余年高卧东山的隐居生活,还是相当丰富多彩,纵情山水,偶尔与一些文人名士举办“文化沙龙”,与至交好友进行清谈。不仅如此,在东山,谢安也曾留下了一段风流艳史,那便是前文所提到的“东山蓄妓”,谢安在东山期间蓄养了一群歌妓,“傲然携妓出风尘”,整天领着一群美丽的歌妓,到处旅行,游山玩水。
如此一来二去,与这群风情万种的歌妓相处时间久了,谢安便产生了某种其它的想法,想入非非了。谢安生出了纳妾的想法,这位风流倜傥的江左风流丞相,也想享一享齐人之福。当然,谢安也知道夫人刘氏是一定不会接受自己纳妾的,按道理讲,古代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刘夫人却无法接受丈夫纳妾,这让谢安也甚为苦恼,《妒妇记》记载了这个故事:
谢太傅刘夫人,不令公有别房宠。公既深好音乐,不能令节,御览引有句此后遂颇欲立妓妾。兄子及外生等微达此旨,共问评刘夫人;因方便称“关雎”“螽斯”有不忌之德。夫人知以讽己,乃问:“谁撰此诗?”答云周公。夫人曰:“周公是男子,乃相为尔。若使周姥撰诗,当无此语也。”
谢安当然不能主动向夫人提出让自己纳妾,刘夫人也不会允许谢安左拥右抱,倚红偎翠的。因此,与夫人如何见招拆招,谢安此次采取了一种迂回的战术,他自己不去说,他让别人去说,谢安把球踢给了子侄们,让谢玄、谢朗、谢琰这些晚辈去做刘夫人的思想工作,希望能够说服妻子。
这些子侄们轮番上阵,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非常直接地告诉婶婶,不许反对叔父纳妾,一家主母应该有一家主母的胸怀。孩子们没有直入主题,而是给婶婶讲《诗经》,讲了两首诗,一首《关雎》,一首《螽斯》,这两首诗都出自《诗经·国风·周南》。《关雎》非常熟悉,家喻户晓,《螽斯》对一些人来说就陌生了,它的篇幅不长,只有寥寥的三小段: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螽斯》这首短诗,介绍一种名为“螽斯”的昆虫,这是一种直翅目昆虫,也是俗称的“蝈蝈”,而诗中的“诜诜”、“振振”、“绳绳”等词都是后代繁茂的意思,这首诗是借昆虫繁衍后代来代指女子因为不妒忌而子嗣绵延的后妃之德,《螽斯》与《关雎》的主旨一样,都是歌颂后妃之德的。
谢家晚辈们的这一招是在学“邹忌讽齐王纳谏”,用了一种十分委婉的方式规劝刘夫人,希望刘夫人可以学一学后妃之德,这样才是一家主母的气度,获得丈夫与晚辈的一致尊重。想法不错,关键是这一招对刘夫人是否管用呢?显然,孩子们大大低估了这位婶婶。
刘夫人何等冰雪聪明之人?她一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一定是自己的丈夫谢安让这些小辈来做托,自己不好意思说,拿别人当“枪”使,并且,这些孩子们也够煞费苦心的,兜了这么一大圈子。谢安本人是一个“怼神”,口才相当了得,刘夫人比起夫君,她怼起人来也是相当厉害,那么,刘夫人又是怎样犀利回击呢?
刘夫人冷冷笑道,语气中略带不屑,问:“谁撰此诗?”这诗谁写的?以刘夫人的才识,难道会不知道吗?显然,这是刘夫人有意为之。既然婶婶这么问了,侄儿们就回答,是周公所作。所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以为搬出这样的先贤,刘夫人 就会低下高昂的头颅。
没想到,刘夫人根本不吃这一套,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冷笑,说了这样一番惊世之语:“周公是男子,乃相为尔。若使周姥撰诗,当无此语也。”周公是一个男人,他肯定会这样写。要是换作周母去写,还会这样写吗?弦外之音就是周母才不会说出这种混账话。
刘夫人的一席话,说得既锋利又含蓄,等于是当众扇了谢安和谢家子侄们一记耳光。当侄儿们将刘氏的话传达给叔父谢安时,谢安马上意识到这是老婆大人的“女权宣言”,此后再也不提纳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