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了好久,屋内都听不见一丝动静。
邱雨定定看着身边,沉默得仿佛一尊石雕。
见状,舅舅神色惊慌,下意识地凑近道:“小雨——”
她眼睫微颤,声音却又慢又茫然:“您说什么?”
看邱雨这反应,中年男人浮胖的脸越发皱紧,他有点担心外甥女撑不住,边搓手边吞吞吐吐道:“那段时间你不是也生病吗,我和你舅妈才想先瞒着你——”
她却打断道:“人在哪里?”
男人眨眨眼,猜不到对方平静的眉目下到底怀着怎样的情绪,仔细斟酌了下才加重语气:“放心,你舅妈当时找了关系,火化得很及时,不过骨灰我们不好给你做主,就先放在公墓那边寄存。”
他一口气说完,邱雨本就被刺激到迟钝的思绪更追不上,好久,才在“公墓”二字上回过神。
去世了。
邱母,去世了。
邱雨终于有了点身处现实的真切之感,她下意识地攥紧不知何时变得冰凉的手指,听耳边颠三倒四的说话声,无非是他们一家对邱母仁至义尽,还有不断渲染当时把人送进医院后,对未来不知走向何处的忧愁。
……只是伤心的痕迹始终很少。
邱雨控制不住地想起邱母对舅舅一家的心意。
她永远是怀着愧疚小心翼翼地对待他们,害怕自己做的不够,也害怕自己做的不好。
其实,现在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但……
可把那样惨烈的方式说成是解脱?邱雨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太心狠太冷漠了。
“小,小雨?”耳边,舅舅叫她。
邱雨缓缓吐出口气,忽略掉胸腔与心跳同频共振的紊乱感,冲着舅舅轻声说道:“您带我去看看吧。”
对面原本不停的嘴半张住,愣在当场。
从接到外甥女告知要回来过年的电话起,他就一直睡不着觉,闭上眼,总能看到自己亲妹妹那张已经烧焦得看不清面容的脸。
“要是当时我们不管她们家就好了。”方喜容不止一次地抱怨过。
是啊,要是不管就好了……男人连连点头,但又在心里唾了下自己。
努力当了这么些年的好人,怎么临到头了来破功?也不缺这点时候啊。
他深吸口气站起来,往玄关走,早准备好的文件袋就摆在玄关的柜子上,他拿在手里捏了捏,才回头冲依然僵坐沙发的外甥女道:“小雨,走吧。”
邱雨一时没反应,又被叫了几声,才站起来。
她手冷脚冷,身体更是冻得和冰棍没区别,肢体僵硬到完全不听使唤,几步路被走出了漫漫长途。
舅舅等得烦躁,出门后就径直往楼梯奔去:“小雨,我去叫车,待会咱们先去你那里拿身份证。”
邱雨机械地点了一下头,但男人早把她撇在身后,几步蹿出视野之外。
脚步咚咚响,越来越远。
邱雨沿着楼梯扶手往楼下看,眼底人影晃得飞快,她从不知道以舅舅胖胖的身材,能迸发出这么急迫的速度。
嘴角无意识地勾了勾。
对面迎来提着礼品盒子的一家人,他们往上,邱雨向下,双方在拥挤的楼梯口面对面。
邱雨侧过身让对方先过,再继续慢慢往下挪,她步子轻,踩在水泥地上基本听不见声音,因此也蒙住了已经上去一层的那家人。
“妈妈,那个姐姐眼睛好红,是不是在哭啊?”小姑娘脆生生地问。
“别瞎说,今天过年呢,你肯定看错了。”妈妈颇不赞同地表示道。
是啊,自己怎么会哭?
邱雨浑浑噩噩地反驳,却又拿手指蹭过眼角。
然后,她得到一手指的潮湿。
合渠的公墓在郊外,今年正巧把路修好,加上大年初一并非集中祭拜的时候,因此过去还算通畅。
舅舅把邱雨领进办事大厅,给指了办理业务的位置后,就以抽烟为由跑去外面了。
邱雨独自一人去拿骨灰,好在这些年她总是独自一人在外办事,也不觉得手足无措,就是当真把骨灰盒子抱在怀里时,心里才弥漫上一层浅淡的凄凉。
好轻啊……手指无意识地摸索过光滑的平面,她恍恍惚惚地思索着,这就是人的最终归宿吗?
邱雨没有过抱骨灰盒子的经验,当年外公外婆先后去世,都是舅舅抱着,但她记得舅舅涨红的脸,还有不断沿额头往下低落的汗珠。
所以,应该是重的。
她垂下头,眼底白色盖子的裂缝像一根针扎入她的心脏,她没来由地想,是不是妈妈一直没有入土为安,属于人的重量才会渐渐消散?
所以,妈妈是在怪她这个女儿吗?
中年男人走过来时,冷不丁被邱雨这样一问,心里打了个抖,一面支支吾吾一面观察外甥女的反应,但对方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