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关头,不可松懈,老夫另外还有些事要亲自嘱托。”
烛火于窗外漏进的寒风中闪动,严明恩抬起铐链,探过手去,隔着一指间距,感受着微弱的暖意。
严明恩沉默了一会儿,意味不明道:“相公也该满足了。”
按计划,他在认罪时拉了各方势力中的不少大小官员下水,在他看来,水已很混了。
他身为人证,外头又早早预备下物证,转瞬间,那些官员板上定钉般各自得了罪名,一夜便皆落狱伏法。
几乎是伏法的第二日,许相就趁着朝中众人自危不暇之时,通过各个途径安排自己人上任。
若非官家早有预料,恐怕此时,许相已权柄大握了。
许相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不耐道:“严都知自个儿藏了一库金玉珠宝尚未满足,何苦就来劝老夫?”
严明恩挑眉,收了手,眼神中不掩疑惑地望去。
许相收到这眼神,若有所思,道:“难道严府地库中的金玉珠宝并非严都知所有?”
严明恩闻言已有所猜测,道:“罪臣要果真有那一库的宝贝,早就心满意足地归乡去了,何苦来遭罪。”
“严都知身在府狱,受了酷刑,还有心思戏言,当真是了不得。”许相斜睨严明恩,此刻不再纠结他的府库,嗤笑,“不过倒也算实话。除了利,严都知还有甚可求呢?即便有幸得了皇位也是无用。”
许相的野心果真不止利权,只是此话未免太过促狭,甚过以往的任何侮辱之言。
严明恩抬眼望去:“不知是何人有意陷害,相公小心些为妙。”
许相提步绕桌转了一圈,低声猜测道:“可是当今?”
许相如今眼里只有官家这一个敌手,其余的都视若无睹,即便官家不动手,他也傲不了多时了。
严明恩垂首,将嘴角的讥笑隐藏在暗处,提醒道:“当今的珠宝从何处运入罪臣府中?”
许相唔了一声,点点头:“国库尚且空虚。既不是,那便无碍。小人自作聪明之举,不必多理。”
严明恩指尖扣着桌面,不答话。
狱中静了片刻,许相似觉无趣,总算提出来意:“严都知身在狱中,或许不知。自你认罪后,局面渐渐平稳。待到左藏库案的翻案,便是朝堂内再次翻涌之时。”
“老夫要你亲自面见官家、大臣,再供出几个名,将这浪搅动得更大些。事成之后,老夫许你荣归。”
许相贴近耳侧,依次报了四五个人名。
皆是股肱之臣。
许相眯着眼,朗声笑道:“你只管供出已知的罪情,其余的老夫自有安排。”
贪心不足,必遭反噬。
严明恩垂眸隐下情绪,一应允诺:“好。”
得了答复,许相也没多待,只留下一句:“那狱吏,老夫替你解决了。”
片刻便再没了踪影。
严明恩指尖划过桌面,握入掌中,静静思索,那一库的珠宝,究竟来自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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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明恩的判决公示后,梁皎皎从婆子口中得知此消息,是彻彻底底地坐不住了。
他真将自己逼迫到了死无葬身之地,就丝毫不考虑脱身不成的后果吗?
梁皎皎几番犹豫,咬咬牙,避开众人从后门处出府去了开封府。
开封府前一批一批看热闹的人堆来了又散,只有皎皎混在其中来回踱步。
按理说,作为下了判决的死刑犯,少有翻身的可能,亲友探视并不受禁,只需使些银两……
梁皎皎颠了颠系在腰间的荷包,不知够不够。
她实在是太担忧了,总想帮着出一份力。
她捏紧荷包,才抬起步伐还没迈出去,领口就被轻拽了一下。
她踉跄着退回,鞋跟才触到身后人的鞋尖上,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是谁,隔着衣袖,一只手便握住她的腕,拉着她退出了人群。
梁皎皎将惊呼抑住,偏头只瞧见身侧人微凸的喉结,及直挺有力的臂膀。
皎皎略抬下颚上望:“是你?你要做什么?要带我去哪儿?”
沈时方垂眸瞧了瞧异常消瘦的梁皎皎,放缓语气,只道:“梁小娘子既看完了判决,也该趁早回去了。”
“我不回去!”梁皎皎听此,硬生生止住脚步,只当觉不到痛,将手臂往回拽,眼眶不禁微红,“你松开,我要去见他。”
沈时方不敢太用力,站在原地不松手,与她僵持。
二人的争执已引来些许注目。
沈时方无法,只好放手:“你要见,我可以帮你。但我要一个合适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