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隔着门传来严明恩的声音,梁皎皎仍是不敢相信。
她几乎支撑不住,单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嘴,将质疑与呜咽都掐在喉咙口。
她缓缓蹲下,正想挪到桌底,屋外声音又低低响起。
“皎皎,我是严暾。”严明恩放下两人的伞,顿了一会儿,“飞机失事。”
话音刚落,就听见皎皎含着细细的哭音喊道:“你怎么才来呀……”
严明恩不由攥紧皎皎遗留的那双小巧精致的木屐,心被交织的懊悔与担忧勒住,一跳一跳地疼。
他说:“我来晚了。你还好吗?让我进去看看你。”
屋内的人抽抽噎噎,几次想开口,却只能说出零散含糊的词。
严明恩贴近木门,听见皎皎拍胸口安慰自己,再连着深呼吸后,终于从齿间挤出话来:“我没力气搬了,呜呜……你在外面等等。”
严明恩低头看了看塞在木屐中的沾了泥土和点点鲜红的白袜,不知皎皎伤了何处,心中焦急万分。
他走到窗边推了推,果然没锁,他索性翻身进屋。
梁皎皎被窗边的动静吓了一跳,不禁抱紧双膝,往后缩了缩。
看清来人后,她微微张开双臂,刚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要抱抱。”
这应当是皎皎在他面前的第二次极其狼狈了。
她的发湿漉漉地披散肩背,有几缕还贴在腮边,薄薄的衣裙也被淋得湿透。
皎皎靠在桌腿旁,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夜雨中迷失方向的可怜猫儿。
严明恩大步踏过去,半蹲着放下木屐与白袜,将皎皎拥入怀中紧紧抱住,她全身像冰块一样凉:“乖,不哭。有没有受伤?”
梁皎皎埋在他颈间摇摇头,忽然感觉自己被凌空抱起,又轻轻置臀于桌上。
严明恩想先替皎皎脱下淋湿的外衫,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伤口,可皎皎却不肯松开,泪水在他胸前泛滥,似难止息。
他柔声劝道:“听话,先换一身衣服好吗?别受了寒。我不走的。”
梁皎皎垂着脑袋,稍稍后仰,肩膀随抽噎一下下耸动,手依旧捏着他的衣摆。
“我去柜里拿一身干净的衣裙给你换上。”
皎皎双手失力地交叠置于腿上,赤足也荡在半空紧贴一起。
不一会儿,严明恩拿着略厚的衣裙放在桌沿,他伸出手理了理皎皎的湿发,用布包起:“自己能换上吗?”
皎皎点点头,他背过身,身后响起一阵悉悉索索。
没多久,梁皎皎抽着鼻子,嚅嚅道:“好了。”
严明恩这才转身,皎皎已从桌上跳了下来,踩在木地板上的双足惨白,在黑夜中尤为惹眼。
他皱着眉,俯身将她横抱,行至床榻边,将她轻放并裹上棉被。
接着严明恩又点起床边的烛灯,跪在脚踏旁,双手捧起她冰凉的双足。
原先白嫩的皮肤皱起泛白,因踩过泥地,足底沾了些泥土,脏兮兮的。
略掀开裙摆,只见她细细的小腿上溅上了不少泥点,还被沿路灌木丛的枝条割破了好些不深的口子,长长几道,血虽已止,却仍触目惊心。
严明恩眉宇间蓄起怒意,抿唇不作声,默然用布替她处理脏污,挑出嵌在皮肤下的木刺与小石子。
梁皎皎逐渐冷静下来,感受着逐渐回温的身体,看眼前人每清理一处周身气压便低一分。
皎皎知道,他开始生气了。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第二次。”
“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二人同时开口,严明恩手中动作一顿,抬眸看了眼皎皎,继续道:“这并非好事。”
又教训我?
梁皎皎顿时火上心头,欲抽回脚,托在足腕上的手却猛然收力拽住。
“放开!”这家伙看上去瘦弱,力气怎么还是这样大。
皎皎挣脱不开,抬起另一只脚去踹他的手,反被一同握住。
严明恩道:“日后行事须谨记‘深思熟虑’四字,切勿再使自己陷入险境。”
尽管他有意收着怒气,言语尽量平和,皎皎依旧起了委屈。
她耐下软弱的情绪,冷声道:“上一回是去燕州领兵作战,这回是前往青州刢县办差。你嘴里还有没有真话!”
严明恩原先准备好的训斥与说辞,现下也因‘真话’一词难以出言。
还没待他想好新的托词,来回应皎皎突如其来的质问,皎皎就又抛出一连串的追问:“你为什么会和王都知在一起?那些女子又是谁?”
严明恩张口就道:“王顺和身边的人不是我……”
梁皎皎却没等他说完,高声警告道:“第三次了!别再用谎言搪塞我,你没有机会了。”
严明恩果然噎住了,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