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如今手掌外缘的表皮因磨蹭卷起,露出皮下嫩肉。
梁皎皎心底的酸涩一下涌上鼻尖,她不由舌抵上颚,稍作缓解,将药瓶避开伤处轻放入他掌中,终究没忍住带了些哀戚的鼻音:“在宫外不必如此——”
“如此客气。”她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词,只好在眼泪落下前用‘客气’糊弄过去。
王楚箩哑着嗓子道谢,曲起手指,将药瓶握在掌中,再收进怀里。
一时两人都不知再说些什么好,俱沉默。
皎皎抿嘴才要道别,王楚箩却忽然退开几步,砰的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梁掌簿,小人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答应你就是了,只要是我能做的,不违背良知的,不论何事我都答应你。”
梁皎皎忙上前搀扶他起来,他却不肯,又磕了好几下,颤抖着声音祈求道:“您能否去望仙酒楼,替小人买一盒月饼?”
“月……月饼?”皎皎睁圆了眼,不敢相信他卑微下跪,祈求的却只是一盒月饼。
“是,月饼是望仙酒楼今年新推出的糕点,寓意中秋团圆,小人听王都知说美味,故而小人想买来……”王楚箩又垂下脑袋,“小人想尝尝。”
梁皎皎忙点头应下,望仙酒楼,就是方才王楚箩被赵衙内打出来的那家。
王楚箩从怀中珍重地掏出一个深色素样荷包,仅用还算干净的手指将其解开,取出十两银子,双手高举奉至皎皎跟前:“多谢梁掌簿。那小人就在此等候掌簿。”
皎皎接过银两,临走时不禁回望,少年以头抵地,颈后凸起的脊骨寸寸向下沿去,虽拱肩缩背,却不复刻意露显的卑微。
小梅说:“小娘子,您坐素舆吧,小梅推得更快些。”
“好。”
皎皎收回视线,坐上素舆,不一会儿便到了望仙酒楼门前。
地上已经干透,不留一丝痕迹。街上熙来攘往,人声鼎沸,仿佛只有皎皎还沉浸在不久前的闹剧中。
进酒楼时,她紧张得心跳如打鼓,生怕见到赵衙内一行人。
幸好,像这种贵胄都在包厢用食。
一位小厮笑脸迎了上来,皎皎说:“买一盒月饼,包起来,送人的。”
小厮‘诶’地应下:“娘子且坐等一阵。”
皎皎颔首,唤小梅一同坐下,倒了杯桌上免费的茶水浅啜。
“近来望仙酒楼的新奇菜样是越来越多了。”
旁座几个食客正在闲谈。
“是啊,前段时间我尝了那个什么麻婆豆腐,味道很是不错,辣出一头汗,比姜辣带劲。”
“听说中秋过后,还要出个辣味的拨霞。到时候咱哥几个再一同聚聚。”
食客谈笑着又说起家长里短,皎皎却被勾起馋意。
拨霞,即火锅,前朝就有了,倒不稀奇,她与朝云也吃过好几次。
只是这辣椒,却是第一次在坊间听闻,火锅嘛,辣椒汤底才够经典!到时她也拉着朝云和柳母一道来尝尝。
不一会儿,小厮便拎一盒包装精致的月饼前来:“十两银子。”
梁皎皎付了钱,想起王楚箩还在小巷等着,便与小梅匆匆离去。
十两,皎皎坐在素舆上,看着包装精致的月饼,在心中啧叹,王楚箩竟也舍得。
王楚箩既然能出宫,至少已升至黄门职分,他进宫一年不到,能升得如此快,看来真的颇合王都知的心啊。
合他的心难道是什么好事吗?皎皎想起王都知的做派,抿了抿唇。
小梅将素舆推至巷口,守在外,梁皎皎拎起月饼,没高兴再拄鸠杖,跛着脚挪过去。
王楚箩半倚墙壁,发被解下披在肩上,他伸出五指专心地梳理齐整,皎皎走到跟前,他才反应过来。
见到皎皎手中的月饼,王楚箩露出了笑,只是皎皎望着这笑似乎有些痴痴的。
王楚箩再三致谢皎皎,待皎皎摇头后,便挽起发迫不及待地告辞。
他休息过后,似乎恢复了些痛觉,有些维持不住身形,跛得比皎皎还厉害,渐渐消失在巷子的另一端。
待王楚箩走后,梁皎皎才闻得巷子里混着血腥与潮湿的异味。
晴日忽然下起小雨,淅淅沥沥淋在皎皎张开的掌心中。
小梅催道:“小娘子,落雨了,咱们先回去吧,下次再来街上逛。”
皎皎一声不吭坐上素舆,任由小梅将她推回柳府。
她真的还想回到大内,去那个将人变得面目全非的金丝笼吗?
可是不回去,她该怎样才能赚到钱养活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