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夜知道宋清和受伤后,陆淮岳的眉头就没再舒展过。
是他将她牵扯进这桩案子,当初还信誓旦旦地说会护好她,到头来却害得她置身险境。更加不妙的是那个逃跑的西戎人看到了她的相貌,外寇刁滑狡诈,难说有没有识破她的身份,这就成了巨大的隐患。
陆淮岳见过宋清和在那个世界里意气风发的样子,也知道她初来大乾,为了隐藏自己提心吊胆过得有多辛苦。她已经很难了,想到自己非但没能帮上什么忙,反倒给她带来更多危险,陆淮岳就愈发寝食难安。
前几回重生时,他已经察觉到朝廷有人与西戎暗中勾结,也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昨夜那个西戎人分明跑不出帝京城,却如滴水入海,杳无踪迹,一定是被那些人给藏起来了。
此案的进程也该加快了,西戎之事一日不解决,他就一日无法安心。
陆淮岳思索着,捏了捏眉头。
纪峥从门外进来,兴高采烈道:“将军,今日宋姑娘……”
“她要养伤,别去惊扰她,”陆淮岳心不在焉地打断他,边说边起身出了门,“我们直接去开封府。”
“……在蓁园等您。”纪峥见他冷着脸,只好缩了缩脖子,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吴管家站在蓁园门前,看着一人一虎在草地上玩得不亦乐乎,脸上的笑容如同落了石子的湖面,一圈圈地荡漾开来。他转头瞧见将军从此地路过,正想上前通传说清和姑娘已等候多时,却看到纪峥在将军身后疯狂摆手。
姜还是老的辣,吴管家眼珠一转就猜到了来龙去脉,他扬声笑道:“将军,帝京春短,是不是得给清和姑娘的大老虎搭个凉棚啊?您看搭在哪儿好?”
陆淮岳脚步微顿,转而朝着蓁园走来。
纪峥跟在后面一溜小跑,对着吴管家一个劲儿地竖大拇指。
陆淮岳刚迈进园子,就看到阿乌扭着庞大的身子,正跃跃欲试地要往宋清和身上扑过去,他太阳穴跳了跳,沉着脸大步上前,将阿乌扒拉到一边,挡在了宋清和面前。
“让你好好养伤,怎么又跑出来了?”
宋清和背着手笑嘻嘻道:“我哪有什么伤要养啊,你忘了师父昨晚是怎么说的了?”
原来,昨夜他心急如焚地将宋清和送到回春堂,张大夫哈欠连天,趿拉着拖鞋来开门,连看都没看就丢给他们一罐药膏,让她自己抹去。陆淮岳实在放心不下,恳请张大夫再帮她仔细看看,被张大夫一通猛喷!
“看个屁,再来晚点伤口都愈合了!去去去,你俩拿我逗闷子呢!”
阿乌被陆淮岳扒拉到一边,老老实实地蹲在他身后,眼珠却还黏在它姐姐身上,乱蓬蓬的脑袋从左边晃到右边,像个钟摆似的,抻着脖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宋清和。
宋清和被阿乌的小动作逗得前仰后合,她绕过陆淮岳一把搂住了阿乌的脖子,指着他义愤填膺地问:“是不是他拐的你!天杀的猫贩子,姐姐想你想得一天只能吃三顿饭了!”
阿乌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呜咽,它顺势躲进宋清和怀里,两只绿莹莹的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慢条斯理地冲陆淮岳舔舔爪子,转头就贴在宋清和肩上蹭个不停,好一只茶香四溢的小猫咪,那副耀武扬威的样子让门外的纪峥和吴管家都笑得合不拢嘴。
任何事情只要对上宋清和,陆淮岳就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她执意要跟他们同去,他实在拗不过,只好直奔开封府,带上仵作去了云中鲤。
验尸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尸骨的主人是一名女子,死因是被钝器击穿后脑,死亡日期大约是十年前,死者的身高体型都与失踪的赵扶京相差无几。尽管在场众人心中早有准备,却还是被这个消息惊得相顾无言,没人知道神志不清的赵万林是如何分辨出那具尸骨就是赵扶京的,或许是出于父亲的本能,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从云中鲤出来,大家脸上的神色都有些沉重,尸主已经确定,凶手却仍逍遥法外,十年前留下的线索早已消磨殆尽,真相真的能水落石出吗?
陆淮岳看向宋清和:“我要出趟远门,明日才能回来,先送你回府吧。”
“是去查案子吗?”她问。
陆淮岳点头道:“是。”
“我跟你一起去。”
“那里人多眼杂,我担心会有歹人作乱,况且你的伤……”
“陆淮岳,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宋清和笑着打断他的话,“我这个人不习惯跟在别人身后,我说跟你一起,是要跟你并肩同行,你别把我看扁了。”
风轻日暖,南枝惊绿,和煦的春光将她完全笼罩,她站在光里,风光霁月,英英玉立。两人隔着春风和人群默然对视,灼灼春日映射在她的眼底,青黑的瞳孔里映着陆淮岳的身影,那番话犹如慈宁寺每日撞响的晨钟,令他的心神震颤不已。
是啊,他怎么忘了,她可是宋清和,到哪儿都能活得潇洒无畏、意气风发的宋清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