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自府门外传来嬉笑喧嚷声,宋思丞提着一只兔儿灯,眉开眼笑地牵着宋老夫人的手进来,身后的下人们也都提着大包小裹。他不住地说着方才的见闻,说到兴致高涨之处,更是举着灯笼在院里跑了起来,逗得众人皆是喜气洋洋。
宋老夫人却心不在焉地望向远处的揽月轩,今夜揽月轩早早就熄了灯,院子内外一片静谧,唯独院门口的灯笼还在发亮。
她嘱咐刘妈妈道:“把东西给和儿送过去,不要惊动她。”
刘妈妈笑呵呵地应下,领着几个小厮往揽月轩去了。眼见买来的东西少了大半,宋思丞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到底还是个孩子,再早慧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
“婆婆对堂姐可真好,丞儿看着都想做婆婆的孙儿了!”他扯着宋老夫人的衣角撒娇,一脸天真道,“以后丞儿来孝敬您,给您当孙儿,还给您和姑姑养老好不好?”
宋老夫人摸了摸他的头,笑吟吟道:“这话要是叫你祖母听见,她一准儿得找上门来了。”
宋思丞撅起嘴巴:“祖母才不会呢,不信您问祖父。”
“这话倒是不假,家里小子后生多,德盛他娘天天被闹腾得头都大了!”宋柏辉也捋着胡子满脸堆笑,“在家时可没见这小子跟谁这么亲近,看来是与你投脾气,难得他一片孝心,弟妹干脆就收了他,以后多个养老的也好!”
宋老夫人笑而不语,她领着宋思丞往澄晖堂走去,边走边吩咐新上任的管家婆子:“族老们吃醉了酒,叫厨房的煮些醒酒茶来。”
揽月轩夜阑人静,轮值的小丫鬟在外间打着瞌睡,宋清和独自站在窗前,看天上明月高悬,浮光蔼蔼,山川万物都笼上烟纱,她也一并被罩住。后街的鞭炮声和澄晖堂的说笑声都远了,她像个外来的旁观者,世界也仿佛与她隔开一层。
窗外树影婆娑,断云微度,月光悄悄攀越敞开的窗沿,一同翻越进来的,还有陆淮岳高大的身影,方才扼住她的那层薄纱被他扯破,她又有了存在的实感。
陆淮岳一落地,宋清和就自暗影里闪出,将他给截住了。
“大胆,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深夜擅闯闺房!”
她假模假样地轻声呵斥,嘴上说得正气凛然,面上却笑得狡黠,一手撑着窗扇将陆淮岳困在窗前,一副十足的女霸王模样。
“窗户开着,我来接你去看花灯。”
两人面对面站着,挨得极近,她发间的冷香直往他鼻子里钻。陆淮岳喉头轻动,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地停留,然后又迅速移开,垂在身侧的指尖在暗处摩挲,红晕又爬上了耳廓。
“窗户开着也不能随便进啊,你身上的伤都恢复好了?让我看看。”
见他一副羞窘的样子,宋清和心中暗笑,话里却不依不饶,说着就要来撩他的衣领。陆淮岳被她逼得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墙,退无可退。
明河在天,流光明晃晃地照在她脸上,他只要稍一垂眸,就能将她脸上带有挑衅意味的坏笑尽收眼底,此刻她嘴角的笑意比皎皎月色还叫人心悸,他心跳逐渐加快,呼吸也跟着乱了。
那双手还在肆意撩拨他的心弦,陆淮岳捉住她的手腕低声请求,语气纵容而缱绻:“清和,明日再看……”
话音刚落,尚书府门前的大街上忽然炸开五色烟火。刹那间,爆竹滚地,火花腾空,照得宋清和的脸色忽明忽暗,陆淮岳没有错过她脸上转瞬即逝的惊慌,他知道她又想起从前了。
在她惶惶不安想要后退的时候,他却主动搂上了她的腰,大手捂住她的耳朵,将人一把拉入怀中。
“别怕。”
屋外隆隆的烟花声低弱下去,他胸膛心跳的震颤声却在耳边不断放大,一只温热的手隔着层层衣物,安抚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宋清和睁大眼睛,看着房间的地面被烟火映得明暗交错,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怀抱在渐渐收紧,双臂却又小心地克制着力度。
过了许久,花炮爆燃声才消失,两人故作镇定地分开。
宋清和双手拢起青丝,走到镜台前抽出一根玉簪,她也不会扎那些复杂的发髻,只好用玉簪在头顶盘了个丸子,转身对他笑道:“走吧。”
陆淮岳却没有动,他看着她身上一袭月白衣裙:“要不还是换成男子装束吧,像平日里那样。”
宋清和玩味地挑了挑眉,没想到他审美还挺独特。
“这裙子不好看吗?”
“好看,”陆淮岳顿了顿,“只是街上人多眼杂,你与我一起,怕是会有损闺誉。”
“怎么会!”
宋清和摇头笑着,陆淮岳却后悔了。
帝京百姓熟知他的身形样貌,暗中监视之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一旦现身灯会,势必会引起各方关注。与他同行之人若是男子便罢了,要是女子,定会被推上风口浪尖,京中的流言蜚语也会中伤她。
原本在肃州与她分别时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