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牢房内愈发冰冷难挨。囚犯们铺在身下的干草结了白霜,就连被面上都冻了一层冰,每日醒来身边都贴着许多只小眼耗子,更有甚者浑身被耗子啃得出血,他们也不觉得痛,因为身体早就被冻得麻木了。
刑房内倒是暖和,中央燃烧着巨大的火盆,只不过被热气这么一烘,霉味、血腥味以及其他古怪的味道就冒了出来。
老八被反手捆在铁架上,紫红的脸上青筋暴起,面目狰狞可怖。
“别装了,姓陆的王八羔子,你就是披着人皮的豺狼恶魔!”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亲手杀了你哥!怪不得连你亲娘都怕你恨你!”
“哈哈哈,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种!被骨肉血亲厌弃的滋味如何啊?”
纪峥大怒,长鞭裹挟着哨音啪地一声抽上去,老八的嘴顿时被豁开一道口子!
“呵呸!”老八恶狠狠地吐出一口血沫,“贱人!腌臜的大乾猪!猪就该待在猪圈里,大乾的土地迟早是我们羌人的!”
陆淮岳神情晦暗难明,他修长的手指一抛一接地把玩着木盒,半边侧脸隐没在黑暗里。
“你不是羌人,你们是西戎人。”
老八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他佯装愤怒大喝道:“放狗屁!西戎人怎么配和我们伟大的羌王相比!”
“羌王?”陆淮岳玩味地低笑一声,“家主知道你们对羌王如此忠心吗?”
当啷一声,木盒子被扔到老八脚下,盒内的匕首也跟着掉了出来,老八低头一看,顿时目眦欲裂!
他们完了!
那是瘦猴的匕首,在这之前他们还寄希望于他和大哥能传信出去,让契苾冒等人前来搭救。可如今全军覆没,也就意味着他们这颗棋算是彻底废了,心中最后那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老八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双目赤红。
“是又如何!老子可做不出弑兄这等贼勾当,不管是什么人,都比你们这些泥猪癞狗强!来啊,有本事就取了老子的头!”
任由他破口大骂,陆淮岳的声音依旧平静,冷漠得不露丝毫情绪。
“谁是曷萨达干?”
“什、什么?”老八凛然一惊,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缸冷水。
那是家主在肃州埋得最深的一枚钉子,他怎么会知道!
“听不懂?”陆淮岳似笑非笑,用西戎语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卑鄙无耻的大乾人!”老八用愤怒掩饰着慌张,继续骂道,“早知如此,绑了那俩女的,弟兄们就该及时享乐……”
话没说完,老八的眼皮就跳了跳,仿佛被深不可测的猛兽锁定了。
陆淮岳抄起一把烧得通红的烙铁,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来,火星零碎地砸在地上,那如鹰般锋利阴鸷的目光死死攫住面前的人,眼底一片冰寒,杀意露骨。
老八只觉得呼吸困难,深深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再承受不住他那浓重的煞气,霎时转变了话风:“别、别过来!我说,我都说!别杀我……”
“既然刚才不说,那就永远别说了。”
听着地牢深处传来野兽般的嘶吼声,宋清和一点也不着急,她坐在二哥对面,端着一只缺了口的青瓷茶盏,盯着水面上悠悠打转儿的茶叶。
二哥听着老八痛苦的嚎叫,坐在老虎凳上焦躁地挪动着身体,铁链声撞得哗哗作响。
“西戎人好像更爱喝烈酒,不爱喝这种茶。”宋清和漫不经心地开口。
二哥脱口而出:“我们不是西戎人!”
“别紧张,没说你们是西戎人啊,说的是这茶。”
二哥双拳攥紧,下颌微收,眼珠从斜上方狠狠盯着宋清和,一副十足的戒备姿态。
宋清和像是在自言自语,看也不看他一眼。
“煮茶与温酒不同,对于炭火的大小、选用的水质以及喝茶的器皿都有讲究,但这种讲究却不是你们所追求的镶金嵌玉,而是一种心境和禅意。”
远处的哀嚎声逐渐低弱下去,宋清和清冷舒缓的嗓音在牢内显得愈发清晰。
“杯中自有世间万象。你看,我这茶碗缺了个口子,续水的时候便会格外在意,使茶汤不至于倒得太满。正如大乾人常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的道理,事不必做得太绝,话也不必说得太满,留得一线生机,才有往后的延展嘛。”
她语气平缓,娓娓道来。
“品茶得心静,闻着茶香,什么都能放下。”
说着,她大大咧咧地把茶盏伸到二哥面前,而她的脸半遮半掩地隐在了氤氲的热气后面。
茶香袅袅,沁人心脾,甘醇而淡雅的清香抚平了二哥紧绷的神经,神情也慢慢放松下来。
下一秒,宋清和猛不丁地将那茶盏砸碎在地!刹那间,一声巨响,茶汤和碎瓷片爆裂开来,二哥被这一幕惊得忘了反应!
“盒子和鹰都在我这儿,我就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