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娇破涕为笑,苍白的脸上显出某种如释重负的光亮。
穆檀眉看得怔了怔,心想陆晚娇自欺欺人地压抑了这个秘密十几年,走到现在这一步,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释然呢?
但凭她的性格,往后怕是要恨上陆顶云了。
“你之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过了及笄礼,招赘的事定会被提上议程。
陆晚娇讥笑一声,“过去我被蒙在鼓里,处处被亲情束手束脚,如今我还会受他的摆布?”
穆檀眉半是放心,半是唏嘘。
“对了!烟芷呢,我昏迷时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她的求救声了?”陆晚娇一惊。
穆檀眉也是后怕,“别担心了,我刚来的路上,让人去接她了。”
陆晚娇冷笑连连,笃定道:“定是让那个人给卖了吧?”
穆檀眉一叹,“他若是心慈面软之人,也无法独自从九边的尸山血海中,硬生生地爬回来。”
“只可以,这个道理我明白的太晚了。”
陆晚娇眼里满是厌恶,“不过,他一日惦记着血脉相连的亲孙子,就注定会将把柄递到我们手里,来日方长。”
她彻底失去希望,也就有了耐心。
“来日方长。”穆檀眉说。
门口忽然传来动静,陆晚娇猛地看去,穆檀眉忙扶着她躺好,一边解释道:“为防隔墙有耳,我让伏月在屋外守着。”
相隔两间屋,算得上万无一失。
“那外面是……”
陆晚娇没问完,伏月已是搀扶着蓬头垢面,衣裳散乱的烟芷,走了进来。
“小姐!”
烟芷似是受了苦头,白净的脸颊上赫然淤肿着一道掐痕,手腕上也有青紫的指印。
见她这惨状,陆晚娇眼泪登时下来了,她掀了锦被就要下床,被烟芷跪着拦下了。
“小姐别担忧奴婢,大人派人来救得及时,奴婢只挨了人牙子两把掐。”
说着给穆檀眉磕了个头,心急道:“奴婢因祸得福,在出府的途中,听见了人牙子与陆妈妈说话!”
“她说了什么?”陆晚娇目光亮了亮。
陆妈妈是陆顶云的心腹,一举一动,皆是代主行事。
“陆妈妈交代那人牙子,抓紧再寻两个好的,送到南瓜庄子上!”
南瓜庄?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心里都觉出奇怪,南瓜庄是陆家在青州城南的一处庄子,本名不好记,却因盛产鲜甜软糯的南瓜,被叫成了这样。
除此之外,也无甚特别之处。
陆晚娇狐疑道:“我记着南瓜庄,是那年他领了青州知州官职后,用我娘在江南留下的一处陪嫁庄子置换的,因那庄子里有温泉,我还跟他闹腾过,觉得亏了。”
现在想想,这么突然的亏本买卖,未免显得粗糙。
穆檀眉苦笑,“看来有父女亲情挡在前头,他是真不怕我们会起疑心,连费心遮掩都懒得。”
“他是一心防着府外人,无所谓家里露出马脚。”陆晚娇冷哼。
而她也真的被蒙蔽,当了十五年的睁眼瞎!
“烟芷立了大功,这下我们有方向可查了。”
陆晚娇点点头,习惯性掏银子打赏,一摸身上空空荡荡的单衣,不尴不尬地缩回了手。
“时候不早,我先回去安排了。”
穆檀眉看一眼漆黑的天色,琢磨该怎么才能不走着回家。
像是感知到她的需求,陆顶云忙完了事务,一赶回屋,就看见清醒了的陆晚娇梗着脖子不看他。
她一贯这么闹别扭,陆顶云看也不看,板着脸跟穆檀眉问话。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
穆檀眉虚与委蛇,“等着父亲派人送我回去。”
谁让她来时,就是这么来的。
陆顶云一噎,没想到这么点小事,穆檀眉也要特特麻烦他,心里不快,却没表现出来。
“一会让陆妈妈拿了我的腰牌,派人驾车送你。”
“还有桌子上的蜜饯子,我闻着味道不错,也想带些回去尝尝。”
陆顶云皱眉,这不成了从卫氏嘴里夺食?
这黄毛丫头南下一趟,越发不懂事了,他忍了忍,还是吩咐人去要,“跟夫人说,我明日去衙门交牌子时,再给她买新的。”
“是,老爷。”
穆檀眉见他装夫妻和睦的模样,顿时想起当初和司延槿交流的情报,暗道也不知那位深藏不漏的卫老翰林,到底是个什么样?
不过能跟陆顶云走到一路,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陆顶云进屋第三句,才想起来问闺女的身体。
“晚娇什么时候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