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照样是问穆檀眉的,她掐指一算,老实道:“有两个时辰了。”
“爹,我今夜要出府和眉儿一块住。”
陆晚娇冷不丁要求,陆顶云却不怒,反而松了松心神,和往常一样任性,就是好事。
“你嚷嚷了一整日嫁人,现在还想出门?”他把脸一拉,“给我在家抄书!”
穆檀眉比他还轻松,明白陆晚娇调整好了状态,心领神会地福了福身告辞。
陆妈妈将她送到门口,依旧殷切地笑着送她上车,穆檀眉不动声色,等带着伏月进了穆宅大门,才松了精神,叫人过来。
“刘牛,辛五现在何处?”
“大人不是说他们身份敏感,小的就先把他们安顿在下头镇上的铺面里了。”
他说的铺面,是握在穆檀眉手里的遗资,很是安全。
穆檀眉颔首,“今夜辛苦你跑一趟,把辛五带来,赶在明日日出前,乔装混进城南郊去。”
“是!”
“等等。”
穆檀眉微微蹙眉,思忖片刻,又添上一句吩咐,“你等我一会儿,帮我寄出一封信。”
她急匆匆赶回书房,挑了夜灯,把今日的猜测捡紧要处写在信上,另拿了一张纸条,写上收信的地址,正是分别前司延槿告知她的联络处。
陆顶云这么折腾,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为防万一,还是听听司延槿的看法。
接下来一连几日,她都卧府不出,闭门读书,偶尔听见陆府那边传来的消息。
陆晚娇愈加爱发脾气,整日不是要好吃好喝,就是要开库房里的好布料做裙子,连卫氏屋子里的精致摆件儿,她看上了,也保不住。
唯独穆檀眉知道,姐姐这下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卫氏跟陆顶云哭了好几次,也不过是罚她抄书这种无用功,无奈之下,把屋里的好摆件,都藏在了和陆顶云的卧房里。
与此同时,关于知州千金蛮横恨嫁这事,就好似孩童门牙兜不住的风一样,传遍了整座城。
穆檀眉便明白,流言让陆晚娇名声受损,有碍婚嫁一事,陆顶云变得乐见其成了。
这日黄昏,一个包着头巾,打扮利索地少妇,拎着一筐香瓜进了穆家的门。
“怎么是你?”穆檀眉搁下笔。
辛四娘露齿笑了笑,“恩人,我五弟和刘家兄弟不方便现身,就让我来给您回消息。”
“你放松些,不必叫我恩人了。”
她目光转投向那筐甜瓜,“是有新发现了?”
辛四娘一躬身改了称呼,连点点头,“正是大人,他们前日里,买通了附近的佃农,夹在去送佃粮的队伍里,混进了南瓜庄。”
她说着,微微屏住了呼吸,“谁知那外头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庄子,里面竟布置得比咱们府里还要漂亮,刘家兄弟说光十两银子一颗的竹子,就有上百棵之多,种满了前院!
“里头的下人也多,大都是孔武有力的青壮汉子,但负责挑选瓜果的,是个双十年华,穿金戴银的美娇娘,可看着也不像主子。
“可惜他们受限身份,没机会混进内院,看不到更多东西了。”
穆檀眉有些意外,暗道陆顶云果然老奸巨猾,也够疼这个儿子的,不然怎么会宁愿被人误会自己金屋藏娇,也要多设下这一层保障?
好在刘牛跟着自己见过些世面,颇长了眼力。
“除此之外,我还捎了一封信来,请大人过目。”
“信?”
穆檀眉怔了怔,紧接着眉眼一弯,接过来压在书卷下,“辛苦了,你往来奔波也是不容易,这银子给你,回程路上别饿着肚子。”
辛四娘脸一红,将沾满泥土地鞋子往后藏了藏,执意不肯收赏银。
“能为大人分忧,已是我的福分了,我怎么能收这个!”说着飞快地福了福身,笑着往外头去,“话已带到,我就不叨扰了,方才刘虎姑娘约我喝茶,我这就去了大人!”
她心里高兴,一抬眼就不见了人影,穆檀眉无奈一笑,把碎银子揣回袖中。
穆檀眉关上门窗,将司延槿的回信拿出来看,先还是含笑晏晏,慢慢地却敛去了表情。
她将信揉成一团,闭目略想了想,只庆幸自己将这事透给了他。
不然凭她有限的消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事或许会跟多年前的金山关,扯上联系。
她平定了会儿心绪,重新将信展开,其间赫然写着两句:
当时陆家可谓双喜临门,夫人诞下长女,次日陆顶云晋封同知,即日赶赴金山关上任。
三年过后,金山关被屠。
未免太过接近了……
什么样的好差事,授官授得这样急?还是他急不可耐,主动想去?
家里夫人昨日生产,就要一刻不停的随夫远赴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