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个从小到大都纠缠着她的梦。
灰黄的天，像是被加了一层阴郁色调的滤镜，视野里是茫茫群山，天空传来苍凉的鸟鸣。
唐荔小小的，缩在后边车座上，透过车窗看着外面。
同样小小的男孩子坐在另一边，他垂着头，喃喃自语着什么，拼命地搓着手。
“陈柏越……”她小声地叫他。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执拗地搓着手，用力擦脸，不知道要搓掉什么东西。
唐荔看不清楚，天太暗了，像是突然驶进了无边黑夜里。
梦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刚才还是黄昏，天说黑就黑了。
然后车子撞到人，整个车剧烈颠婆了一下，唐荔护着自己，小男孩也扑过来护着她。
……
“扑通”一声，像是有什么沉入了水底。
唐荔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小脸上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灼灼明亮，她惊恐地朝声音那边看过去。
然而眼前的却不是车窗，而是一面上了锁的铁窗。
她只身一人，没有忙着搓手的小陈柏越，没有老唐，没有陈叔叔。
*
从噩梦中惊醒后，唐荔马上迎来了第二波惊吓。
她的小夜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周围一片黑暗，她心里咚地一下，几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
原来小夜灯是没电了。
唐荔只好打开大灯，又木着脸从床头柜摸出充电器给灯充电，然后坐在床上发呆。
她习惯了有微弱的光源才能入睡，虽然她在医院工作，被许多专业人士科普过，夜里开灯睡觉对眼睛不好，也难怪她的视力逐年变差。
然而大灯的光线太亮，她也是睡不着的，只能等着小夜灯充满电。
唐荔拿过手机来看时间，凌晨三点半。
而她手机屏幕上竟然有好几条消息推送。
周瑶瑶：[看到新闻了吗！那个爆.炸案的凶手找到了！真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唐荔盯着那行字，好半天呆坐着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是过了几分钟，她的手臂，大腿到足心全都麻痹了，连同她的心脏也仿佛坠入一片冰窟中。
这句话的每个字她都认得，可连在一起，却让她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爆.炸案……是八年前，陈家那个吗？凶手抓到了？
唐荔差点要给周瑶瑶打电话过去，猛然想起这会儿是半夜，她又看见剩下几条消息，全是以前同学给她发的。
都是认识陈柏越的同学。
他们都在说，案子破了，凶手找到了，陈柏越和整个陈家都可以安息了，泉下有知会觉得安慰的，她也不要太悲伤，看开些。
唐荔这才想起来去看新闻。
她双腿麻痹发酸，冷不丁突然的动作让她整个人歪在床上，她稍微缓了会儿，也没换姿势，手指点了几下，很快就看到了警方通报。
她几乎一目十行，却又一个字也没落下的看完。
是昨天夜里发布的，她睡得太早了。
“抓到了？”唐荔仍旧不确定地自言自语，声音飘忽如风中烛火。
不是她不信警方通报，实在是太久了，八年，她不知不觉中已经不抱希望，这世上多少悬案？警察也不是万能的。
至少周杨她是知道的，他当年真的是尽力去查了。
她知道他对她有愧。
唐荔不由得眼睛酸胀，泪水一涌而出，大滴大滴地落在屏幕上，她啜泣着，像个不讲究的孩子一样抹了抹眼睛。
睫毛掉进眼睛里，她感到一阵刺痛，赶紧摸过床头柜上的镜子处理眼睛。
等终于把睫毛弄出来，她眼睛也红了一片，本来就哭过，眼球上布满血丝。
现在，她心中莫名的悲伤，又忍不住地亢奋，她已经睡不着了，恨不得立刻见到那个凶手，她要问他，到底为什么做这种事，陈家叔叔阿姨，那一车的人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现在就要知道！
唐荔脑子里此刻只有这一个声音，她跳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心中激昂着无边的怒意，却又六神无主，机械而茫然地走来走去。
突然她想到一个人——
周杨！
她顾不得什么礼貌，拿起手机就要给他打电话。
却在这时才看到，原来周杨早在三个小时前就给她发了消息。
周杨：[睡了吗？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新闻，早上肯定也会看到，无论如何，晚上哪儿都别去，好好睡一觉，有什么明天再说。]
过了几分钟他的另一条消息：
[我明天九点来接你好吗？]
唐荔捏着手机，无声地坐在床上，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躺平。
她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