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为着流泪哭泣,三小姐回到净房,在侍女的服侍下,重新擦脸敷粉。
徐成毓和小玉在屏风外等待。
“她的反应很奇怪,”徐成毓瞟一眼屏风后,确认里边的人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又向褚玉宣重复了一遍。
“她的反应很奇怪,好像不只是伤心。”
褚玉宣有些不相信:“她都流眼泪了,怎么不是伤心。”
“女人的眼泪不只是伤心,也有很多别的情绪……”徐成毓争辩道,越说越古怪,“呃,也可能是被吓到,对吧。”
二人一左一右移开视线,氛围莫名变得尴尬。
徐成毓反复握拳,定下思绪,继续说着可疑点:“我是想说,哭泣时,很难做到均匀平稳地呼吸。除非她是假哭,只顾着逼眼泪了。”
“而且她一直低着头,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扶额了,她的手这样架着眉骨上端。”徐成毓亲身示范,仔细思考动作隐藏内心。
“这种举动常用来遮挡视线,掩饰尴尬。擦汗、无奈、思考,这些情绪都不对。或者是,内疚、羞愧?”
褚玉宣沉着眉,努力跟上她的思路:“难道她对阿花感到愧疚?至少这比擦汗、无奈什么的说得通一些。”
“也不是不可能。但我需要知道更多细节,才能证实。褚玉宣。”徐成毓保持着扶眉骨的姿势,“我现在真的有点愧疚了。”
“为了探究真相,我们恐怕要去揭一个人的伤疤。”
“怎么?”
“我们得找机会问问苦主。比如,阿花是怎么跑丢的,或者阿花是怎么找到的。某人在其中是否露了马脚,她没注意。”
半个时辰后,伤疤被揭开。真相是如此血淋淋,又不留情。
对着铜镜上浮现出的阿花倒影,谧娘唇血色尽褪,脱口而出三个字,对不起。
徐成毓一把把铜镜拍在桌面,惊醒呆怔的谧娘。
“你的秘密是,你有愧于阿花。”
“不是的,只是意外!”谧娘激烈地驳斥道,手背青筋毕露,几乎要把茶杯捏碎。
徐成毓不管其他,继续扯她的遮羞布:“阿花本来只在小院里活动,它也很乖巧,从不跑出去。但你,是你,把它抱出去了。”
“真的是意外!”谧娘举起杯子砸向桌面,茶水溅在手上,她却浑然不觉。
“我不想的,我只是想和二姐姐一起把阿花找回来。我不知道阿花怎么会。我不想的,只是意外!”
徐成毓一愣,她本以为谧娘嫉妒阿花抢走二姐姐,所以怨恨于它。妒忌爱人的爱宠,以此产生竞争感,这种心理并不少见。
但谧娘这话说的,好像并非如此。
她循循道:“你和二姐姐一起做的事有很多。比如请安,比如上闺学。为什么又想和你二姐姐一起找猫呢。”
谧娘惶惶看着徐成毓:“我不想太多人知道。我想和二姐姐有共同的秘密。这样她会待我很亲。”
“原来如此。”徐成毓若有所思,“有了共同的秘密,会感觉彼此间关系更近点。”
谧娘重重点头。没想到徐成毓如此理解她,简直切中正心。
“是的。公孙姐姐,就像你和小玉一样,对方一动作,你们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她和褚玉宣,怎么突然扯到这个?
谧娘面泛红晕:“吴师欺负小玉的时候,你还为她出头。她也帮着你。我最羡慕你们这样子,也想要有这样的姐妹。”
徐成毓瞄一眼影壁,担心那人会忍不住冲出来。于是,她残酷地打断谧娘的幻想:“你错了,你这样做,永远没有办法得到真正交心的朋友。”
“你间接导致阿花受折磨……”徐成毓抿抿嘴,想起那憨态可掬的小猫,有些哽咽。
“你让你二姐姐痛失爱猫。你还把阿花的惨相跟别人一遍遍诉说,当做你能交换的秘密,你的谈资。”
“即使是知心好友,也会被你伤着,把心收回。你这样的人,纵使曾经有真心,也会失去。”
见谧娘一片云里雾里,徐成毓干涩地扯扯嘴角,忍住一巴掌拍醒她的冲动。
或许是自己的表述有问题,或许是她的理解有问题。她明显没听进去,也听不懂。话不投机半句多。
徐成毓指着门,示意她走:“我不会和别人说半个字。你走罢,以后少和我说话。我怕我忍不住动手。”
“快滚。”
谧娘慌乱站起身,带倒屁股下凳子。她只听得那句不会和别人说半个字,涌起一股劫后余生之感。
她放下茶杯,急慌慌出门去了。都没看一眼帮她开门的小玉。
看三小姐领着侍女,行步如风拐过回廊,褚玉宣又把门关上锁好。再和徐成毓相视一眼,同时叹口气。
二人走近边上屏风,里面传来隐隐啜泣声。徐成毓摆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