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骆宜修举荐,程应星自然没不收的道理。
虽然一个身在朝廷,一个远在通州,他们的心意却是共通的,骆宜修的大部分主张他都支持,他的大部分意愿骆宜修也都尊重,骆宜修要他收下这个学生,程应星怎么会不收?
而且东华郡王的学识、品性也都对程应星的胃口。不说别的,就说他通过考核后才拿出推荐信的举动,就让程应星十分满意。
东华郡王就这样入了鹿鸣书院,学习会也迎来了东华郡王这个新成员。倒不是颜舜华徇私,而是沈云初有意多观察东华郡王、程咏絮觉得东华郡王才识过人,都主动推荐东华郡王加入。
既然如此,颜舜华自然不会阻止。
东华郡王很欣赏沈云初的“大度”。他心情愉快地参加学习会的各项活动,包括为与君子社的赌约出一份力。
东华郡王精通内政,改变一个村庄于他而言实在再简单不过,要不了多久就折服了一批人。同时东华郡王还参与了“草原语教材”的最后修订。
东华郡王指出的谬误,让李卓然心生警惕。
他学草原语比中原人快,是因为他有原来的底子在。可也正因为他有那样的底子,才会出现一些他自己发现不了的误区,就像很多人说话难免会带上地方口音那样。
原来他再怎么不愿承认,到底还是有儿时留下的影响在——他的出身留给他的似乎不仅仅是一双眼睛。
李卓然心里有点不安。
这种不安很没道理,但他最近总是心惊肉跳,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自信能打得过很多人,可越是见识得多,他越是发现很多东西不是打得过就可以的。
不安归不安,李卓然还是照常做事,训练孩子、打理庄园、护卫颜舜华。他每天忙完颜舜华交待的事,就悄悄躲到颜舜华上课的地方的屋顶上,听着颜舜华每天应对夫子的问题。
姑娘能这样快活真是太好了。
日子这样悠哉悠哉地过去,很快到了六月多,天气炎热,到处都闷得慌。颜舜华怕热,到了夏天就像只懒洋洋的猫儿,一根指头都不想动。但看到东华郡王都勤勤恳恳上课,颜舜华自然也不能躲懒。她与东华郡王坐一块,下课时懒得动,东华郡王就给她带回一些冰,放到桌旁给她消暑。
颜舜华得了便宜还卖乖,指责道:“你来了以后,我过得越来越舒坦了。我都要给你惯坏了!”她望着东华郡王,“要是你回了京城,我肯定会不习惯。”
颜舜华年纪小,别人当然都会照顾她,只是东华郡王懂得多、做得巧,颜舜华往往是在享受完之后才发现东华郡王又做了什么。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这人心思这么细呢?
颜舜华直直地看着东华郡王,仿佛想从东华郡王脸上看出花来。
东华郡王神色如常,由着颜舜华打量,甚至还朝颜舜华笑了笑,笑容如同满月清辉,霎时间照亮一片。直至看见颜舜华瞪着自己,他才说:“我可不是惯着你。其实我自己想享受,又不太好意思,才借着照顾你的名义蹭蹭方便。”东华郡王指了指他们中间用来降温的冰,“你看,冰放在这里我不也可以凉快?”
颜舜华:“……”
他说得好有道理,竟无言以对。
颜舜华说:“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东华郡王说:“一般人我不会告诉他的。不过晚晚你这么大方,应该不会介意我蹭你方便才对。”
颜舜华笑了起来。这家伙就是有这种本事,对你好还让你觉得那么地理所当然,甚至不让他对你好还为难了他。她说:“以后谁若嫁了你,一定舒心得很。”
东华郡王竟大大方方地接话:“那是自然,像我这样好的男人,天底下是找不着第二个的。”
颜舜华:“…………”
她不想和他说话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这么不要脸呢!
东华郡王却没有说够,自顾自地往下说:“谁若是嫁了我,我定然会一心一意待她,一生一世只对她一个人好。”
颜舜华一愣。
她抬起头,对上东华郡王灼灼如星的双眸。
东华郡王眸光流转,有着难言的专注,仿佛时时刻刻只注视着她一人。
她想起以前自己年少无知,堵着顾成晁说:“你只能对我一心一意,一生一世对我好!”后来见的人多了,才知道世间男子大多风流多情,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骗人的。就像顾成晁口口声声说他爱薛璇玑,不也广纳后宫、雨露均沾?好在那时她已再无所求,自然也不会在意。
听东华郡王说起这样的话,颜舜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仔细一想,可不就是恍如隔世吗?
“上一次”的自己,那么天真、那么愚蠢,总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去争取,最终总会如愿以偿,从来没想过后路,从来没想过退却。两世为人,终归还是让她失去了一些东西,比如那时候的天真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