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承受不住,就唤一声。我会守在隔壁的,谷主待会也会来查看您的。”药童一字不落地传达谷主的交代。
“我知道了,多谢。”纪长衍解开衣带,浸泡在药浴里。细密的疼痛如潮水般渐渐涌来,他咬紧牙关忍耐,却也时不时抑制不住闷哼。
他只觉每一刻都很难熬,可他一向都很会藏起自己的感受,装作若无其事,掩盖自己的伤疤。
谷主提着药箱走了进来,将纪长衍的状况收入眼底,神色凝重。
脸色苍白,不断有冷汗从额头滴落,纪长衍意识有些涣散。
“伸出手,我给你诊脉。”谷主拉过木凳,将药箱放置在一旁的架子上。
“好。”纪长衍努力保持清醒,抬起手指拭去手腕的药汁,搁在桶沿上。
粗砺的布满茧的手摁在脉搏上,谷主的眉头轻皱,而后又被抚平。
令人坐立难安的寂静里,纪长衍低垂着眉眼等待,心间蓦地划过一丝从未有的紧张,快到他抓不住这抹思绪。
谷主拿出药箱中的银针,不紧不慢地扎在纪长衍的手臂、肩膀处,“感觉如何?”
“有些刺痛,时断时续。”纪长衍如实答,顿了会儿,又补充道,“原来那些密密麻麻的疼好像没有了。”
抚着花白的胡须,谷主回忆过往,“不错,你现如今的情况倒是比很多年以前那位要好一些。再过几日,清完你体内沉疴旧疾的影响,便可以确定能不能治了。”
纪长衍刚要道谢,却听到外间传来沈明蕖的声音,清脆悦耳,音量并不算高,却很熟悉。
还不等他开口,谷主将一根根银针抽出,“好了,时间也快差不多了。”
“多谢谷主。”纪长衍诚挚道谢。
不多时,谷主细细收拾好药箱便走了。
“两刻钟已到,公子可以结束药浴了。”药童隔着门帘喊道。
闻言,纪长衍掀起木桶的盖子,勺起尚且温热的水涤荡身上的药汁。穿戴好衣物,他双腿虚浮地走出来。
第一眼看到的是沈明蕖,她正在挑拣竹筐的药材,指尖停顿在品相不好不坏的一块川芎旁,皱眉纠结要不要剔除。
他的衣摆出现在视野中,她抬头,对着他笑了笑,放开竹筐迎上来问他:“你泡完药浴了?那我们走吧。”
水珠从他颈间滴落,沈明蕖神色自然移开目光。
纪长衍却突然脱力踉跄了一下,她眼疾手快地上前半步扶住他的腰身。
“长衍?”沈明蕖担忧地看向他苍白的脸色。
堪堪稳住身形,纪长衍定在原地缓了缓,朝她摇头。
药童适时解释道:“药浴之后,无力难受是常见的,姑娘带着公子稍稍走动即可。”
“好。”沈明蕖转而挽起纪长衍的手臂,同药童告别,“再见了。”
放慢步伐走回住处,她有一句没一句地与他闲聊。
停在门外的老树下,沈明蕖放开他,“现在呢,你感觉好些了吗?”
低头盯着她的发顶,纪长衍只觉被她挽过的地方热意滚烫,“没事了,现在好多了。”
夜色静谧,屋檐下悬挂的灯笼已经点亮,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侍从从别处前来,屈膝行了礼,“宴席快要开始了,二位要先休息一会儿再去吗?”
沈明蕖扯了扯他的袖子,等着他做出决定,她都可以。
“不用,现在就去吧。”纪长衍不想劳烦侍从等待他们。
宴席临湖,无数花灯装点其间,亮如白昼。各色果盘摆在眼前,其余菜式随着曲水流动,应有尽有。
饶有兴趣地环顾四周,沈明蕖低声连连惊叹,胡乱地朝谷中热情的众人点头微笑。
终于侍从的带领下落座,她好奇地弯腰细看装着果子的瓷碗。剔透晶莹,平滑无纹,碗身题有诗句。
“这个瓷碗真好看,上面的字也很好看。”沈明蕖指着快要漂走的瓷碗,含笑凑近同他耳语,“和你的字一样,也是我喜欢的样式。”
她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耳畔,而她却浑然不觉,沉浸在对席案上摆件的新奇感中。纪长衍按捺着往后躲了躲,低垂眉看了眼瓷碗,随意应了声是。
“招待不周,总算忙完了,勿怪勿怪。”裴云策前来招呼他们。
与纪长衍一同起身相迎,沈明蕖接话,“怎么会?逢此盛宴,不胜欣喜。况且曲水流觞,很有雅兴。”
拉开矮凳坐在沈明蕖旁边,裴云策极为自来熟地与她搭话。“你们喜欢就好。听闻玄清宗有片枫林,秋天时满山皆是红色的枫叶。沈姑娘不妨同我们说说。”
“确实如此,晚秋时节落叶纷飞,可在林中舞剑,很有意思。”沈明蕖想起了在宗门里和师兄师姐修习切磋的场景,温柔地笑了笑。
裴云策遗憾地叹息,“沈姑娘是剑修吗?我也常常学防身之术,在剑道上却没有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