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寂静。
苍梧眉眼间似蕴一抹玩味,隐在黑暗中不易察觉,将手中细腕抵在她肩膀两侧,又倾身向前,缓缓向她凑近。
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扑面而来,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温热吐息仿佛一张细密的网,密密麻麻笼罩她,让她无处可藏。
这气息太过熟悉,此刻却让她心里徒觉不适,还莫名生出一丝抗拒之意。
方头在打探消息之时,郁桐才得知,不过两日,他便成了这间花楼的金主,对那花魁更是疼爱有加。
现在花楼里的姑娘们都在传,人家可是日日都合不拢腿呢,若不是今日那花魁站不住脚,哪里轮得到他们。
她本着不信,于是就来了,现在却不得不信。
男人银发垂落,倾盖而下,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如丝绸般滑腻,带着微微的凉意,将她的思绪又拉回几分。
郁桐手间使力想挣脱却挣不开,双腕被牢牢钳制不说,她现下本就处于劣势,且男女力气本就悬殊过大,哪里斗得过他,这点反抗在他眼里亦是徒劳。
苍梧忽轻笑出声,扫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着:“身在花楼,连如何讨男人欢心都不会,哪来出头之日?”
“本就身于烟花柳巷,何来出头之说?”郁桐不答反讽,最后,就连看他的眼神也变得厌恶起来,“公子何故这般心急,若是想念其他的姐妹,随意知会一声便是,何须又要大费周章,行多此一举?”
苍梧掀起眼帘,视线停在她的面上,在烛火中细细打量起她,将她毫不掩饰的厌恶尽收眼底,接着又淡淡扔出一句,“本就如此长相,这不会取悦男人就罢了,这嘴…”
“小女本就生得丑陋,这嘴也不知怎的便歪了,打从一开始就说话难听,不倒人胃口就不错了,更别说哄男人欢心。”郁桐打断他的话,她眉眼冷淡,语气疏离。
“平日里能在此弹曲谋生,已是老鸨大恩大德,哪里还敢奢望伺候男人?”
“有道是食色性也,公子若是觉不适,不如换换口味,挑几个合眼的姐妹来,让他们好生伺候着,也好玩的尽兴。”
说完郁桐便微偏过头去,错开他的视线。
她不管他到底想干什么,也无心顾及他为何屡屡不与她相认,可即便她再相信他,现在事实已摆在眼前,她又要如何欺骗自己去相信他。
如果现在出现在他房间里的人不是她,而是其他人,那他是不是也是如此?
她有些不太确定。
爱不是盲目,有些关系一旦出现裂缝,便再也无法复原,她的眼里也容不得一粒沙子。
他也真是会选,从那么些个姑娘当中,挑了个相貌独特的不说,还是个歪嘴。
歪瓜裂枣,此时形容她最适合不过!也得亏他下得来手。
一缕银丝落在她的细颈,宛若一支羽毛轻轻划过,有些痒,可更让她心烦。
郁桐不自然地动了一动,期间又使力反抗了好几次,蹬腿都踹不着他,真是烦躁又憋屈,她又接着问:“公子以为呢?”
亦是未曾看他一眼。
“如此倒也无妨,只是忘了和姑娘说…”苍梧仅将话说至一半,语气颇有几分深意,神情莫测难辨。
迟迟不见他说出后面的话,郁桐不住转头无声看向他,看似她的神情未变,可眼底却又有所不同。
先前他都能认出她,现下他会不会也早就认出她来了?
如果是,那她方才莫不是,仅因他几句话就给激怒了!还有这歪嘴,他是否也是故意选此人。
糊弄她!!
苍梧的眸中隐带几分笑意,接着又向她靠近了几分,侧首附在她的耳际,温声开口:“杳杳,你的嘴歪错边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慢慢拂过她耳畔,顺着脊梁骨,蔓延至四肢百骸,全身上下都似过电一般,让她整颗心都痒酥酥的,让人忍不住直想挠。
果真是如此,就像是一直都在她眼前,却一直被忽视掉的东西。
郁桐侧眸怔怔睨向他,满脸的错愕,眼睫扑簌不停颤动,一下接着一下,似乎要把他看穿。
苍梧的脸附在她的耳侧,二人姿势暧昧旖旎。
环绕她的热气在周遭来回萦绕,心脏也似擂鼓一样,不受控制越跳越响。
屋外暗处的细缝中,忽露出一只眼睛来,屋内烛影斑驳,人影绰绰,透过垂落的帷幔,映在墙壁上,让人浮想。
苍梧柔声笑了笑,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将她头上的玉簪取下掷出,玉簪穿过帷幔将烛火截断,钉在屋舍的柱子上。
四处无光。
黑暗中,扑面的热气渐渐散去,束缚她双腕的手也跟着抽离松开。
郁桐又察觉出身侧床榻凹陷下来,想张口说些什么,踌躇半晌后又抿唇不语。
连整颗脑袋都是飘忽忽的,久久都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