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偷藏了一块白面饼,你吃点吧?”
惜悦从怀里掏出一块包在丝帕里的白面饼,递到夏侯妍面前,夏侯妍摇摇头。
“我不饿,你们俩分着吃了吧,吃了才能快点好起来。”
也不知跪了多久,只知道窗外的天色越来越黑,夏侯妍完全感觉不到饿,双膝也从一开始的酸疼不适变得麻木无感,她盯着高高案桌上的祖先牌位,儿臂粗的白蜡昼夜不熄的点着,这一刻,她想的是,若祖先灵魂真在,可否保佑她得偿所愿,与子上哥哥在一起。
窗外传来呼呼风声,一阵紧过一阵,三人在空旷的祠堂中跪着,也觉得越来越冷,此起彼伏的打起喷嚏来。
“阿嚏,阿嚏”
“阿嚏”
“阿嚏,啊……嚏”
“小姐,我记得左边柜子里存放着蜡烛和灯油,应该还有几床棉被,是往年祭日给下人值夜用的,小姐别嫌弃,我去拿来先给小姐披上吧。”
“阿…嚏,去吧。”
虽是春末夏初,深夜仍十分寒凉,夏侯妍冻得微微发抖,惜悦和高迎娣一起去柜子里翻出了三床棉被,在棉被被扯出来时,一个木匣子也被带了出来,木匣子落在地上,盖子歪在一边,里面纸片一样的东西撒了一地。
“这是什么?”
夏侯妍想起来去看看,但因为跪地太久,腿脚已经不听使唤,差点一头栽到在地,幸亏惜悦冲过来一把扶住了她。
“小姐,若是累了就坐着歇会吧,夫人没派人监视,想来也不会发现。”
“今日惹母亲如此动怒,确实是我不孝,你们跟我一起收好这些东西,还是继续跪着吧。”
“小姐,你快来看看,这好像不是祭祀用纸,倒像是……小孩的笔迹……我识字不多,只认得上面这个马字。”
小孩笔迹。
“马”字
夏侯妍呼吸一滞,片刻后,她跌跌撞撞地冲过去,跪在地上,捡起那些纸。
那不是纸,而是信,有的厚,有的薄,散落在地上的加上匣子里留下的,足足有数十上百封。
上面的字迹有的歪扭稚嫩,有的工整娟秀,似乎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夏侯妍明白,这不过是同一人在不同年龄段所写下的字。
因为,这都是她的字。
借着摇曳的烛光,夏侯妍用颤抖的手指抽出一封信,
“子上哥哥,今日蓉蓉带了她养的狗来给我看,我也想养一只,但母亲不许……”
又一封,
“子上哥哥,我今日穿了耳洞,有点疼,但我忍住了,以后我就可以像母亲一样,戴好看的耳铛……”
再一封,
“子上兄长,听闻行军打仗甚是辛苦,饭食可温?衣被可暖?望你平安归来……”
这一封又一封的信中,记录着她所有的少女心事,她曾以为这些信全都丢失在驿途,没想到会在这里与它们重逢。
谁会把这些信一封不落的收起来,又藏在这里?
夏侯妍闭上了眼睛,能够截住她所有往外寄出的信,并藏在夏侯府的祠堂里,除了母亲,还能有谁?
她想起自己曾质问司马昭,为何不给她回信,司马昭只说战事纷乱,驿站或许送丢了,她也没做他想。如今看来,那么多信,一封也未能送到他手中,若说是丢了,未免巧合太过。这其中曲折,她没想到,他未必想不到,恐怕只是不想她们母女之间起摩擦。
想到这里,夏侯妍为司马昭觉得十分委屈,对母亲也生出满腹质疑和不满。母亲不喜欢司马家的人,她是知道的,只是万万没想到,母亲会做到这个地步。
夏侯妍深吸了口气,一一捡起地上的信,放入木匣中,惜悦和高迎娣想插手帮忙,被她制止了。
“谁也不许动,我自己来。”
她低着头捡拾信件,语气冷硬,眼泪一滴一滴砸下,心意却愈发坚定。
私藏男子手帕,是她理亏,惹母亲动怒,罚跪祠堂,她都接受。但罚跪之后,她定要向母亲问清截留信件之事。
这些信里,封存着她饱满鲜活的情绪,承载着她的希冀和热望,即便是母亲,也不该如此武断,生生欺骗她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