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的手指咬断才甘心。
一声无奈的叹息落下,熟悉的女音响起,“是我,杜周,你自由了。”
指尖的咬合力瞬间消失,萧姝轻柔地拂顺少年面门的乱发,解开蒙眼的黑布,那双初见明澈纯净的眼眸灌注了黑暗,失去初见光华,漆黑幽沉,短短几日不见,他似乎变了不少。
应当是惊惧过度,人变得麻木了。
萧姝替他解开锁链,拷手的锁当啷一声落地,萧姝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陌生的气息抱了满怀。
孱弱的少年扑进她怀里,身前的衣襟很快被打湿,她双手僵滞,听见了少年压抑的哭声,睫羽低低垂下。
柔白的手抚上少年颤抖的脊背,萧姝语气平淡异常,全无宽慰之意,“你瞧,这就是不为人知的黑暗面,多可怕。”
少年哭声噎住,身形僵滞住了。
“宛娘就是黑暗中的人呐。”萧姝捧起杜周的脸,抽出手帕细细为他擦去眼泪,“所以你那晚不该窥探我,和我亲近的人都有危险,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杜周直愣愣地看她轻笑,那笑是淡薄冷清的,是苦涩难堪的。
此时此刻,他仿佛看到了真实的宛娘,没有故作豁达的掩饰,他看尽眼里心里,清晰无比。
宛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心中已有定论。
夕阳落幕,张钦将马车停在楼兰阁门前,焦急等候的刘梅连忙迎上来,抓住张钦胳膊,神色紧张地问,“吾儿找到了么?”
张钦没说话,拉开刘梅,指了指马车。
刘梅激动地看向车帘,萧姝先从里钻出来,右手牵着另一人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平稳站到地面。
认出了少年,刘梅顿时哭成泪人,“都怪阿娘不好,这些日子疏漏了你。”
杜周倚着萧姝,离开金玉楼前他洗干净了,换了身白净的衣衫,那些证明伤疤都被他刻意掩藏在衣衫内,唯一有破绽的便是苍白的脸色,只要稍稍解释就能瞒过母亲,“阿娘,是我顽劣,不听宛娘嘱咐跑出去玩,迷了路,在外头饿了两天。”
刘梅抹了一把眼泪,过来扶杜周,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夜深了,阿娘想必等我等累了,早些歇息吧。”
刘梅从未被杜周疏远过,不免起疑,伸手就要触摸儿子,萧姝此时出声,“在楼兰阁留宿一夜,明日一早我送你们。”
杜周继而说,“阿娘,我有些话还要和宛娘说,你先去歇下。”
刘梅神情一愣,看看杜周又看看萧姝,眼神变得奇怪,僵持片刻便自觉退避。
上楼时,杜周身上的重量都靠萧姝撑着,两人相握的手缠得紧,萧姝被他捏疼了,不禁蹙了眉头。
兰草已将刘梅安顿到杜周原先住的屋子,今夜西厢门口是张钦值夜,刘泗用过夕食就去寝房睡下了,兰草事先被萧姝嫌了一次,如非萧姝主动唤她,她不敢擅自进入西厢,故而夜间就剩杜周与她独处。
厢房点着熠熠烛火,雕花屏风内侧,杜周侧身坐于其间,衣衫半褪,小案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药瓶供他取用。
萧姝先前被杜周咬伤了手指,眼下也在处理伤口,看到指节处的月牙咬痕,她忽地笑出声,轻骂道,“一只小狗。”
屏风后的朦胧身形顿住了,萧姝眯起眼看过去,“破落户,你有意见?”
“无。”少年的嗓音淡如清水,这回竟没生气,比之原先稳重许多。
萧姝向来没有好奇男子身体的念头,寻常做生意,房间灭了灯,她睡谁都是一样的,左不过躺着等完事就好了,并不在意对方身材,可今儿她突然心血来潮想看看,目光不加掩饰,直接把人看得僵住了。
其实,她在柴房又不是没看过。
但杜周浑身脏兮兮的,跟瘦竹竿子一样,看了也当白看。
杜周擦药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僵硬,显然是被萧姝赤裸裸的目光影响到了。
后背的伤够不到,他试了几回都不行,只好放弃。
萧姝起身绕过屏风,杜周见状立时红了脸,萧姝摁住他的肩膀,取了膏药在掌心柔匀,再敷到他后背,动作熟练无比,是做过成百次才练出的熟稔程度。
“遮什么?自古以来,守贞洁的是女子,又不是男子。”萧姝调侃他。
杜周颇有微词,“谁说男子不守?”
萧姝挑眉,“那你前两日守住了么?莺姐儿的手段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杜周红了耳尖,他不想和萧姝继续讨论这流氓话题,萧姝百无禁忌,他可不是。
上药完毕,杜周穿戴好衣裳,脸上的红霞还未散尽,待萧姝端着瓶瓶罐罐出了西厢,房间安静得落针可闻,他埋头攥紧手心,自言自语道,“我守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