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清水的死传到江春儿耳朵里已经是次日大清早,传消息的是一个士兵,他前来替换守了陈笃行一夜的两人,说是卢清水悲痛欲绝,殉主。
是不是“殉主”,江春儿和徐青寄明白得很。以她对卢清水的了解,卢清水是个聪敏人,比夏功聪明,平日里总能给出一些主意,不过昨夜听闻庄罗身死,他已经乱了。
江春儿把要守着陈笃行的人都招呼走:“我没什么大碍,陈哥有我看着,你们去忙各自的吧。”
三人稍怔,昨夜那个冲江春儿置气的士兵带一丝羞愧之色,抱了一拳,才与他们离开。
江春儿撑在栏杆上看他们离开楼道:“他这神情,我想到昨夜任百也这样,不过一个是真心与我道歉,另一个……”
她酝酿半天,最后“呸”了一声:“卢清水的死十有八|九是他动的手,果然辛武杜衡都不是好东西,幸好我机灵一回,不相信他们。现在估计都以为我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倘若这两个人没问题,卢清水不会死,又或者即便死了,也会查证他指认任百的话,现在把庄罗草草定罪了事,说他们不是一伙的,鬼才信。
昨夜她和徐青寄去大牢看过庄罗的尸体,腹部伤口的确是自杀的角度才能造成的,不过……徐青寄看庄罗身旁那把带血的匕首,并非他给的,之后果不其然在他身上搜出另一把匕首。纵然死因有他,但对江春儿来说,这层浮于表面的罪名,本就是应有的、给陈笃行交代的。
她一点也不怜悯。
江春儿骂了一堆没有等到徐青寄的回应,不由得疑惑歪头看去,撞进一双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眸子里,又亮得很。
江春儿一触即心跳,立马捂住他的嘴,左看右看,还有身后两间客房,也只隔了一张帘子,小萌随时走出来,万一陈笃行又突然醒了爬起来……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恶声恶气警告,“朗朗乾坤莫发癫。”
这人越发大胆,像被夺了舍似的。
徐青寄拉下她的手:“我是想说,我去找人。”
意思很明显,找到人,杀了。
江春儿正有此意,可听到他也这么说,一时微微讶异。
徐青寄垂眼:“护卫的分内之事,也省得您总骂我不如决明哥七叶哥。”
江春儿呆住,干巴巴“哦”了一声:“你还知道我骂你呐。”
“为三姑娘排忧解难,以免被卖到峒安挖山洞。”
她觉得,徐青寄现在是来算旧账的,憋了半天的话,憋不出一个屁,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忿忿骂一句“少插科打诨”,干脆不看他了,不如看楼下小庭院里的几个小孩打雪仗更有意思。
徐青寄不敢逗她太狠,不然该翻脸了:“当日我找庄罗时提到任百,他神情惊讶,或许也没想到是此人,其中恩怨,怕是他自己都不知。”
江春儿认为有理:“他死前与卢清水谈过话,我不信没谈到任百。我听说他是庄罗一手带上来的,就算不像卢清水这般忠心,也不至于害他才对。”
徐青寄现在就爱看她这模样,新鲜,乌亮的杏眼里机敏冷静:“我刚来清风庄不久,也不知庄罗与谁有怨,若是有仇家,卢清水他们也该知道。”
她撑在栏杆上叹了口气:“以辛武的身份,杀个庄罗不需要这么弯弯绕绕,昨夜你也听到一些,他实属包庇,这会儿不是防着我,就是要嗯……给我点好处封口什么的。”
“升官发财。”徐青寄很中肯道。
江春儿假笑两声,瞥到楼下有人来,是高元益和肖九,在他们身后还有一老一少跟着。她下巴点了点,言语讥诮:“喏,说来就来。哼,要不是陈哥卷入其中受害,才懒得管他们的大仇大怨,现在算什么?我还得帮庄罗查真相,给他个清白?想得美。”
徐青寄适时道:“三姑娘心中有秤。”
江春儿斜看他一眼:“我要是把有关的人全屠了呢?”
“我们屠完就离开大梁。”这口气一点也不似开玩笑。
“做对亡命鸳鸯是吧?”
“鸳鸯。”
抓住重点。
江春儿面色一烫,咬牙踢了他小腿一下:“还我小徐!”
徐青寄低笑,他吃准江春儿不会杀了乃至辛武等人,且不说正确与否,这事会闹得很大,深查下来没办法收场,不想死,就只有逃离梁国的份。没准她昨夜听闻庄罗身死,就已经算计好之后的事,他只管看戏就是。
不一会儿,高元益与肖九从廊道那边过来,他们又来询问陈笃行的伤情,同时介绍身后之人:“这位是柴大夫,从平安县来的。”
正合江春儿的意,把柴大夫引进门,屋里无人,药味浓重,她简单道:“昨日关大夫看过,开了内服的药,外用药是这个。”
江春儿一边拿起桌上压着的药方,一边递出个瓷瓶,这玩意儿现在也所剩无几了。
柴大夫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