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衣侯府,一连两天又是低气压。
自从公主陵回来文承脾气便不大好,又因太常寺的程大人在皇上那儿贬了他一顿,害得他被留去宫里听训,足足被念叨了两个时辰,文承心情抑郁,看人的眼神瘆得慌。
午时皇上没留文承在宫里用午膳,回侯府后,福祥端来两盘点心,轻手轻脚地推开书房门。
文承正站在书桌边,看挂在墙上的画像。
画像上的是明珠公主,那是公主还年轻时候的模样,大概十七八岁,穿着精美华丽的宫装立于御花园湖池边。
画师的每一笔都在不遗余力地描绘王朝胜景:公主、海棠花,湖池,花树,近处随身服侍的宫女奴才,远处的禁兵与侍卫……
春日里海棠盛开,公主笑容肆意,和文承一样,她的眼角也有一粒俏美的红痣。
“侯爷,这是秦叔一早备好的点心,您尝尝吧?”
文承没有回头。
“侯爷?”
文承背对着他,“秦叔呢?”
福祥答道:“侯爷忘了,秦叔今早去金灵寺上香了,要傍晚才能回来。侯爷要有什么事吩咐,不如告诉小的吧?”
文承问:“你还记得长公主的模样吗?”
福祥哑了。
揣摩不出文承的深意,福祥只能如实回答:“小的进公主府时,侯爷都已经十岁了,贱命福簿,无缘亲眼面见公主。”
文承笑了一下,转身到书桌前坐下,悠然道:“公主晚年受癔症折磨,形销骨立、神志不清,每晚都会在内苑哭喊到天明,以你的胆子,见到她恐怕早就被吓傻了。”
福祥不好再说什么。
当年明珠公主离世,文承才五岁,他这么说,便是将公主死前的痛苦模样牢牢记在了心里,十几年都没能忘掉。
静了静,文承缓缓道:“公主生前很爱打扮,夜半梦醒,我偶尔会去看她,她总坐在妆奁前,让我帮她梳发。”
十几年了,文承隐隐还能感觉到,那些黑绸缎一样的发丝从掌心淌过的触感,冰冷丝滑,比府中的寂寂长夜还要凉。
文承从小身子不好,公主没怎么带过他,文尚书也鲜少到公主府来探望,文承便在先帝和乳母身边长大。
先帝为文承取字“却庭”,希望他能早日摆脱病困,离开内苑,但文承注定一生无法实现先帝的夙愿。
大白天的,文承点了桌烛和安神香,浅声道:“今日皇上召我进宫,你猜是为什么?”
“莫不是,程大人前几天在皇上面前……”
文承笑着摇了摇头。
福祥再琢磨,“那是为了文尚书和大公子?”
“也不是。”
文承靠着软椅,似笑非笑,“陛下想让我娶罗少知。”
福祥眼睛唰地亮了,“那这可是喜事!侯爷和罗小姐两情相悦,若不是当年因李氏的案子罗府被牵连,您与小姐早该结成良缘……”
文承只是安静地瞧着他的反应。
福祥渐渐回过神,声音低下来,迟疑道:“侯爷您不愿意?”
“你觉得罗少知就很乐意?”
“这,以罗小姐对您的心意,她怎么会不乐意呢?”
文承冷笑:“若换做是你,会愿意嫁给一个时日无多的疯子吗?”
“侯爷正年轻,怎么就时日无多了!”福祥着急,“先不提罗小姐听了这话该有多伤心,您的身子最近不是好了许多吗?上回太医来看也说您气色变好了,说不定静养个三五载就好全了呢?”
文承垂眸,冷漠道:“宫里的太医都长着一条舌头,好坏全在皇上的念头间。”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也敢说出口,福祥听得战战兢兢。
文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破天荒地没继续说下去,安静望着烛火。
“那若是皇上赐婚,”福祥硬着头皮问,“侯爷接是不接?”
上一个被文承拒绝的光禄寺卿家的小姐,已在府里自闭几个月了。
按罗少知的性子,应当不至于伤心至此,但她会做出些什么……真是让人难以预料啊!
“侯爷,罗小姐可是会武功的。”福祥提醒,“若是罗小姐生气了……”
再像几年前那样把您打一顿,您可就真没命了。
果然,听了这话,文承皱起眉头,“她会如此凶残?”
福祥狂点头:“我听飞飞说了,罗小姐在岭南的时候,那是出了名的鬼见愁。有人见她漂亮,心怀不轨,罗小姐生气了,一巴掌把对方的门牙甩飞了两颗。有人在背后编排她的清白,她就把那人揪出来挂到城门上……最最狠的一次,您知道是什么吗?”
文承不自觉地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福祥:“岭南当地有一富贾,贪财好色,家中纳了三十房小妾,罗小姐到岭南没多久就这老混蛋给盯上了,那富商拿罗老